封铻摇头:“进出都是熟人,没有生面孔靠近摘星楼。”
李华章往楼顶望了眼,花房和他们住的院子在一条直线上,看来他看得没错,封老太爷确实打开了一扇窗,从外面影影绰绰能看到?里面的人。李华章问:“封老呢,都安置好了吗?”
封铻正?要说话,宝珠从楼里出来了,封铻眼前一亮,说:“雍王这话可问对人了。宝珠,父亲那里一切可好?”
宝珠提着?一个茶壶,听到?有人叫她,赶紧折步到?花房里面,福身?道:“见过?雍王、雍王妃、二郎。老太爷累了一天?,精神?头熬不住,命我沏一壶热茶来。等?换了茶应当就没事了。”
李华章扫了眼宝珠手?里的瓷壶,问:“封老困了?我看三楼开着?窗,小心封老着?凉。”
“那是老太爷特意要求的。”宝珠声音爽利,脆声道,“老太爷嫌闷,特意让奴婢将?窗户打开提神?醒脑。雍王和二郎放心,奴婢在里面放了好几个炭盆,不会冻着?老太爷的。”
明华裳闻言关心问:“摘星楼全是木头做的,晚上没人看着?,炭盆不会失火吧。”
宝珠麻利道:“王妃放心,奴婢都检查好了,不会走水的。”
明华裳松了口气:“那就好。宝珠不是要给封老换茶吗,快去忙吧,别耽误封老的事。”
宝珠道谢,正?要出去,一个侍卫跑过?来,隔着?门问:“宝珠姑娘在吗?一个丫鬟找你,说老太爷养的鹦鹉飞出笼子了,她们都捉不回来,请你赶快回去呢。”
“啊?”宝珠拧起眉,看着?自己手?中的壶左右为难,“它又出来了?老太爷十分喜爱那只鹦鹉,它要是跑了就麻烦了。可是茶水……”
封锟待在花房里,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不说话,听到?这里他激动起来,说:“宝珠你去捉鸟,我去帮你沏茶。”
宝珠无声扫了封锟一眼,似有难色,封铻见状说:“大兄你歇着?吧,我派人跟着?宝珠去。”
封锟看到?封铻替宝珠说话,脸色拉下
?来,不高兴道:“二弟你要保证摘星楼安全,身?兼重?任,离不得。反正?我是个闲人,我陪宝珠去就行。宝珠,你莫非只想让二弟帮你,却不愿意让我帮?”
宝珠哪敢应这种话,忙道:“大郎说笑了,大郎肯帮奴,是婢子的荣幸。”
封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大步走向门外,越过?封铻时冷冷哼了声。宝珠福着?身?,等?封锟出去后,才低头向屋里其他人行礼,快步出去了。
等?宝珠和封锟走后,封铻叹了声,对李华章、明华裳拱手?:“大兄无状,草民替兄长请罪,王爷、王妃勿怪。”
明华裳摇头说“无妨”,她眸光动了动,问:“封大郎似乎很喜欢宝珠姑娘?”
封铻露出难以启齿之色,道:“说不上,大兄见宝珠受父亲倚重?,曾想把宝珠纳为妾室,被父亲否了。说起来是家丑,让雍王、雍王妃见笑了。”
明华裳轻轻哦了声,似有所思。明华裳对封家不算了解,但依这两次所见,宝珠很受封老太爷重?视,连封老太爷的财物都是她在打理?。封锟身?为家中长子却不受重?用,他想纳宝珠,未必真的多喜欢宝珠,而是想借此得到?封老太爷的钱袋子吧。
宝珠是当着?众人的面和封锟出去的,封锟再不要脸,也不至于趁黑对她做什么,宝珠暂时是安全的,至于更长远的,明华裳是外人,也管不了。
明华裳好奇问:“宝珠娘子可真是个妙人,大小事情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不知封家是如何教养出这么得力的丫鬟的?”
封铻笑了,自谦道:“不敢当。宝珠是父亲从外面买来的,并非我们家的家生子。不过?她确实能干,不光机灵、记性好,还会针灸,懂诗文,父亲说过?的事她一遍就能记住,远比我们得用多了。”
“原来如此。”明华裳笑着?颔首,道,“二郎君自谦了,您也很能干,商州谁不知封家二郎丰神?俊逸,乃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呢。”
李华章默默看着?明华裳夸别的男人,曾经在洛阳长安有谢济川,如今都成婚了,居然还有封二郎。同?为男人,封铻很快感受到?雍王的不悦,他心领神?会,立刻说道:“雍王妃过?誉,草民愧不敢当。雍王殿下?比我年轻却比我有才,论起少年英才,谁比得过?殿下??”
明华裳这才想起来还有李华章在,她飞快瞥了李华章一眼,笑道:“那是当然,殿下?才是商州最?丰神?俊逸的人。我这不是看你成婚了,没好意思带你么,免得说我偏袒自家人。”
明华裳顺毛颇有一手?,李华章明知道她在哄他,眼中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封铻莫名被秀到?了,他默默想到?果然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腻歪得让人牙酸。
不过?,真是想不到?,雍王看着?高冷清贵,在女?人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不到?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李华章绕着?摘星楼走了一圈,再次核对了一遍巡逻人手?。期间封锟提着?一壶茶回来了,和守卫说了声,李华章就让人放他上去了。
明华裳觉得放个茶壶能花多少时间,但过?了有一会封锟都没下?来。连宝珠都回来了,她急匆匆跑过?来,一见面就问:“大郎沏茶回来了吗?”
封铻点头,指向上面:“回来了,大兄已经给父亲送上去了,还没出来。鹦鹉捉到?了吗?”
宝珠搓着?手?在嘴前呵了口气,来不及取暖就要上楼:“捉到?了。大郎君怎么还不下?来,莫非老太爷另有吩咐?二郎君,我上去看看。”
封锟单独和老太爷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封铻顺势点头,让宝珠叫封锟下?来。这毕竟是封家,李华章没发表意见,示意侍卫放行。
宝珠提着?裙子上楼,没过?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宝珠和封锟一起下?来了。宝珠给李华章福身?,说:“劳烦雍王、雍王妃等?这么久,婢子罪大恶极。”
李华章淡淡摇头,问:“封老可还好?”
“老太爷没事,就是有点乏了。”宝珠笑道,“请雍王关门吧,老太爷想安心养神?,一会也好去会盗圣。”
李华章亲眼看着?侍卫从外面锁上摘星楼大门,守门的是封家自己的侍卫,李华章就让官府士兵绕着?摘星楼巡逻,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摘星楼。众人领命散开,李华章绕着?外围走动,检查是否还有巡逻死?角。
哪怕是商州,十二月的深夜也颇有寒意。封铻再三劝李华章回去休息,这里有他盯着?,李华章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和封铻约定好子时再来,然后就带着?明华裳回房了。
走前,明华裳回头,从窗户上看到?封老太爷起身?喝了口茶,然后就到?躺椅上休息了。躺椅也是封老太爷要求的,他不肯睡床榻,非要在躺椅上守着?随侯珠,亲自等?盗圣来。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封老太爷的头,看封老太爷的架势,当真有要守一晚上的架势。明华裳心想可真是一个固执的老头,这时寒风袭来,冷意几乎要钻到?人骨头缝里。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李华章见状替她拢紧衣领,揽着?她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明华裳点头:“好。”
明华裳回屋后,立刻跑去火盆前烤手?。李华章熟练地倒了盏热茶,让她拿着?暖手?,然后给手?炉里添了炭,放在毯子里,说:“小心被火烧到?衣服,这里暖好了,你来榻上休息一会吧。”
明华裳看着?李华章帮她暖好的被窝,由衷道:“二兄,你真贤惠。”
李华章正?在整理?毯子,闻言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你还视而不见,总惦记着?外面的少年英才?”
明华裳一听,火也不烤了,扑过?去理?直气壮地将?手?伸到?他衣袖里取暖:“他都成婚了,我惦记他干什么?野花哪有家花香,他们哪能和二兄比?”
李华章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他们?”
还有“们”?
“没有没有!”明华裳不小心嘴瓢,连忙补救,“二兄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有你在,我根本看不见其他男人。真的,我发誓!”
明华裳抱着?李华章又是发誓又是撒娇,可算把他哄好了。没一会,明华裳坐在暖烘烘的毯子里,脚底是暖炉,手?里是热茶,后背倚着?贤惠的人形靠枕,舒服地啜了一口茶。
完了,她本来想熬一宿,一鼓作气抓住盗圣的,但她现在竟然困了。
李华章仿佛能看出明华裳的想法,温声说道:“困了就眯一会吧,我在这里盯着?,有异动就叫你。”
“啊?”明华裳飞快地动摇了,“可是说好了我们一起捉贼……”
“没事,你休息好了,一会才更有精神?。如果我累了,还要你替我呢。”
明华裳马上就被说服了,她一边自欺欺人地说着?“我就眯一会,不睡”,一边靠在李华章的腿上,几乎才一碰到?他的衣服,她就睡着?了。
明华裳被熟悉的雪松香包裹着?,睡得十分安心。她梦中隐约惦记着?什么事,在她努力想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没完成时,忽然一阵炮竹声炸响,打碎原本寂静无垠的夜空。李华章连忙来捂明华裳的耳朵,可是已经晚了,她睁开眼睛,茫然无措了片刻,水泽氤氲的眼眸很快清明起来。
明华裳爬起来,哑着?嗓音问:“二兄,什么时辰了?刚刚外面怎么了?”
李华章看了眼沙漏,说:“快子时了,外面不知是谁在放烟火。”
“啊?”明华裳大惊,还残存着?一丝睡意的脑子霎间警醒,“可能是妙手?空空,我们快去看看。”
明华裳披上斗篷,和李华章快步赶向放烟花的地方。他们动作很快,但赶到?时只看到?一地燃烧过?的爆竹残骸,封二郎带着?几个家丁左右环顾,十分诧异:“是谁干的?”
李华章走近,问:“怎么回事?”
封铻同?样茫然摇头:“不知道。我听到?这里有声音,立刻带人赶过?来,但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宝珠提着?一盒糕点,急匆匆从回廊上跑下?来,问:“参见雍王、二郎。郎君,奴婢听到?这里好像有人放爆竹,怎么了?”
众人相顾茫然,李华章回头看到?静静矗立在黑暗中的摘星楼,忽然神?情一凛:“不好,调虎离山!”
明华裳赶紧跟着?李华章跑回摘星楼,李华章一来就立刻去门口问守卫,守卫却纷纷摇头,说没见到?任何人靠近,一切如常。
封铻和宝珠也跑过?来了,封锟打着?哈欠,从花房里姗姗来迟。李华章听到?没人靠近,眉心不由皱起。
怎么可能一切如常呢?若没有动作,对方何必放烟火干扰视线?
李华章绕着?摘星楼踱步,抬头望向上空,试图看出些什么。其他人也跟着?往上看,侍卫道:“如果雍王不放心,直接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李华章摇头:“这阵烟花来的蹊跷,说不定对方就是为了让我们打开门禁,好让他混进去偷东西?。我们现在上去,兴许正?中了他的浑水摸鱼之计。”
其他衙役点头,连连说有理?。封锟似乎是被吵醒了,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走过?来,封铻皱着?眉,不断往上方看,神?情犹疑。这时宝珠突然惊叫了一声,说:“奇怪,这么久了,老太爷怎么一动不动?”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里,人群霎间大哗。宝珠变了脸色,疾声道:“快开门,老太爷兴许有危险。”
事关人命,李华章不敢大意,立刻让守卫开门。侍卫忙不迭开锁,还不等?门完全推开,宝珠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其他人又是找灯又是推搡,乱糟糟地跟在后面。
混乱中,李华章紧紧攥着?明华裳,不让她离自己一步。乱局只持续了片刻,李华章很快稳住场面,让官兵拿着?灯走在前面,其余人依次进入,不许任何人插队。
提灯的人先走,李华章紧随其后,明华裳跟在李华章身?侧,等?他们爬上三楼,就看到?宝珠惊慌失措地跪在封老太爷身?边,不断推老太爷,封铻站在旁边,脸色苍白惊惶,已完全呆住了。
李华章上来后,飞快扫过?三楼,立即让人点灯。灯光逐渐亮起,黑暗如潮水一般消退,这时众人才看清,不久前还独断专行的封老太爷躺在躺椅上,口吐黑血,一动不动,状况看着?十分不妙。
人群一时骇住,连封老太爷的两个儿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危急关头还是李华章最?沉稳,他示意明华裳小心,自己稳步走到?躺椅前,俯身?探向封老太爷鼻息。
李华章手?指颤了下?,起身?,神?色讳莫如深:“封老已气绝身?亡。”
这时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句:“快看珠宝!”
宝珠勉强止住了泪,她忙跑到?铁匣前,也顾不得会被众人看到?密码了,飞快转动齿轮。她费力推开铁盖,拿出檀木盒,明华裳已心有所感,果然,等?檀木打开,里面已空空如也。
封老太爷死?了,价值连城的随侯珠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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