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恰好绽放了一束最盛大的烟花。

音乐喷泉,也在激荡声中冲上最高点。

谭既来无名指微勾,指尖已经钻进素圈。

四面八方的灯光,把他半天脸映得透亮。

他眨了下眼睛:“我很愿意。”

我一直都很愿意。

戒指缓缓戴在无名指,抵入手掌。

李则安拇指抚摸了一下戒面,轻轻吻了谭既来的手背。

这枚戒指是很多年前一位公派留学生,用拿到的第一笔项目奖金,在南加最大的商场精挑细选,买下来的。

戒指的内壁,镶嵌了一枚0.23克拉的钻石。

外人永远不会知道。

只有戴着戒指的人,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李则安告诉他,他在飞来美国前,已经申请了调岗。

如果理事会那边的刑事案件,暂时没有国内需要配合调查的部分,他的申请大概率会通过。

“顺利的话,我不需要再离开,可以在家陪你,”他补充解释,“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不想给你不确定的期待感,怕你失望。嘉河前段时间悄悄跟我透露,国内确实没有下一步任务,大概率我可以选一个警局工作。”

谭既来扣着他的手掌:“但你没到年龄,就请调离开,单位和领导会不会有意见?”

培养他们,国家投入的花费应该不小,这样拍屁股走人,谭既来都觉得不合适。

李则安:“我们单位跟你想的不一样,是个不能容纳任何情绪的地方。从上到下,有话直说。如果需要我留下工作,领导会直截了当告诉我,如果确实没有,也不会故意阻拦。”

他拍拍谭既来手背:“放心,我会处理好。”

酒店在la市中心。

他们回来抵达时,已经夜里十一点过半。

跟着谭斌的那拨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酒吧发疯,毕竟明天没有行程,只有傍晚一场篮球赛事,他们今夜有挥霍时光的成本。

谭既来很期待明天的球赛。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基本都是看着nba长大的。

这里主场的湖人队,是他们少年时的光。

谭既来洗过澡,时针指到十二点。

他裹着浴袍擦头发时,还不忘跟李则安炫耀:“我还有kobe签名的篮球呢。”

快回国了,李则安正在收拾两个人的行李。

他一边归置物品,一边想起谭既来房间拥挤的置物架:“然后跟航模挤在一起,毫无生存空间?”

谭既来认真说:“别瞧不起航模,我的航模全是不对外销售的私藏款,有钱都买不到。”

李则安笑:“只有一款是私藏款的吧?”

谭既来本来想吹波牛,没想到碰到行家。

他心虚了:“你怎么知道?”

李则安:“除了一款,其他都在背面贴着条形码,应该是价签。”

谭既来在心里说不愧是警察,眼睛够毒,记性够好。

但他嘴上还在硬撑:“唯一的私藏款非常难得,买都买不到。”

李则安“嗯”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

“我也有。”

“你也有?!”

谭既来惊了,问他:“你多少钱收的?”

那款有价无市啊。

李则安:“你不会是买的吧……我那个没花钱。”

谭既来不能理解:“是买的啊,那款是定量送给航天人的纪念款,我找黄牛费了好大劲才弄到了一个,你怎么会没花钱……”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弱下去,嘴角一抽:“别跟我说你就是航天人本人。”

那款纪念意义太重大了,真的只有前后参与设计的人员和航天员才有……

“当然不是,”李则安察觉谭既来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满全是敬意,笑得无奈,“我京大的室友,后来去中科院读博,他把他的送给了我。”

谭既来睨他一眼:“室友男生女生。”

李则安更无奈:“室友你说男生女生?”

“男生才可怕,”谭既来没好气,“还送你那么珍贵的航模,关系不错嘛。”

李则安拎着他丢在沙发的浴巾,细心折好:“你在吃醋吗?”

谭既来:“我从来不吃酸的,我只是后悔,早知道你有,我就不买了。”

黄牛报价后,他咬碎了一口银牙,之后一整年,没敢跟爸妈申请添置球鞋和衣服。

李则安眨眨眼睛:“我有跟你买有什么逻辑关系,我说送给你了吗?”

谭既来闻言,擦爽肤水的动作一僵。

片刻他扔下瓶子,伸手穿过李则安的腰,在他背后交握,促狭地笑:“看来某些人想听情话了。”

他声音有些勾人。

李则安扣着他的腰,声音更勾人:“你好少说。”

谭既来有被撩到:“现在说给你听呢?”

李则安呼吸微滞。

谭既来昂着头,注视他的眼睛:“你的全部,我都想要,都是我的。”

他主动送上唇,轻轻咬着对方,换回几个亲亲。

在感觉到对方情绪明显变化时,他又笑了一声,用力推开他。

李则安被拒绝,稳住气息,伸手拿出吹风机,把他拉到浴室的镜子前:“没想到你喜欢航模。”

谭既来一边拨弄头发,比划着教他怎么吹头,一边絮絮叨叨:“小时候向往天空,励志要为祖国航天事业贡献力量。高一我物竞化竞集训都能报,但我妈不是化学老师吗,非让我专心备战化竞,我稀里糊涂听她的话,最后果然成绩不算很好。”

李则安:“全国二等已经很不错了。”

“就那么回事吧,肯定没有你厉害,”谭既来摇了摇头,“没想到兜兜转转,研究生还是去搞物理了。”

再开学就没有研一上学期这么轻松了。

他认真要跟着杨教授和霍教授研究弦理论,需要学的功课、下的功夫非常之多。

他忽然问李则安有没有可能不做警察,跟他一起去自然科学领域深造。

毕竟以李则安的教育背景,做科研太合适了。

李则安通过镜子,摇了摇头:“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你,但我应该不会专门做科研。”

谭既来:“为什么?”

他妈妈就是科学家,子承母业不好吗?

李则安:“因为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觉得很有意义。”

谭既来踌躇片刻,尊重他的意愿:“好。”

他喜欢就好。

李则安打开吹风机,帮他吹头皮。

几秒后他又生硬地关掉,看着镜子里谭既来的眼睛:“你头发好香。”

谭既来:“洗发水的味道,你喜欢我们可以买同款。”

李则安点点头,手里握着吹风机,眼神里意味不明。

谭既来看他没动静:“吹啊,水都滴到脖子里了。”

李则安忽然扔下吹风机,低头吻住那个水珠。

谭既来整个人都麻了,被亲吻的喉咙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的袍子掉在地上,人被李则安打横抱起。

今夜他求过婚,自己也答应了。

三个月过去,不必再酌情。

“头发一会儿再吹,”李则安垫在他脖子下的手掰开花洒,低头轻轻地哄,“还会湿的。”

谭既来这下终于知道李则安为啥突然说头发香了。

香的根本不是洗发水……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他被抵在大理石墙面上用力索吻。

对方的头发和脸上都挂着水珠,眸子里轻蒙一层水汽。

谭既来喉结滚动,捧着他的头,覆上他清黑的眼睛。

在亲吻中,他摸到他耳后的伤。

经年旧疤,已经跟皮肤肌理快要融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压着情绪低声问。

李则安眯着眼睛:“大三吧,在非洲,一颗子弹擦耳飞过。”

谭既来又摸到他背后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张了张嘴,却没有问。

似乎承受不起。

好多次赤诚热烈的拥抱,他看见对方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一一吻过那些痕迹,极力想要抹去过去所有的伤害和痛苦。

李则安扣着他的手,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别难过……”

他说完这三字得攒很久的理智,才能支撑自己继续说人话:“早就,不疼了……”

尾音还是在发抖。

谭既来长吐一口气,闭上眼睛,嗓音沙哑回应。

我想你以后也不要受伤。

永远不要疼。

这澡洗得很慢长。

冲掉了很多情绪。

谭既来迷迷糊糊眯着眼睛,弯腰低头看着脚下完整的大理石,四周被雕凿四指宽的凹陷。

流水源源不断冲刷下来,他想这就是水到渠成。

钟表转过几圈,谭既来被裹上另一条干净的浴巾。

李则安抱着他回到酒店的大床。

他歪着头,看着李则安细细帮他吹头发。

不知道是困还是累,谭既来眼睛睁不开,在吹风机嘈杂的噪音中,几秒钟的时间就昏睡过去。

他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团棉花,蓬松柔软,没有力道。

耳边噪音停下不久,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腰间,带着熟悉的体温。

他很喜欢这份温暖,腰背的酸麻感也被舒缓不少。

他慢吞吞伸手,摸到对方肩臂的肌肉。

顺着摸下去,又摸到弹性良好的胸肌和腹肌。

他跟黄嘉河扯嘴皮子时犟过,不过是几块好看的肌肉,练一下他也有的。

现在他想收回这句话——哪怕不练,他也有了。

都是他的。

醒来已经三点。

谭既来都懵了。

他们俩错过了早餐,又错过了午餐,体力透支,饥肠辘辘。

而谭斌他们去酒吧通宵狂欢,也没起得来按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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