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回头,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白人男子,手拿一个蓝色戒指盒,单膝下跪。

他对面的女生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惊讶地捂住嘴。

游乐园的员工拿着相机,从不同的角度,帮他们留影。

那个男人嘴里说的什么,谭既来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闭着眼睛也猜得到,他肯定是在向女生求婚。

周围的游客都驻足,一起见证男人把钻戒戴在女生中指,热烈地鼓掌祝福。

谭既来手肘支着木栏杆,艳羡地看着人圈中央那对幸福的小情侣。

求婚成功的男人,很快吻了他未婚妻,两人牵着手去城堡前看烟花。

因意料之外的浪漫而聚起来的人群,也慢慢散开。

外围恢复人迹罕至,重新变得冷清。

谭既来望着那一对淹没在人群中的背影,托着腮,飞快地瞥了李则安一眼。

后者接收到他的信号,笑着问他:“你也想要一场求婚?”

谭既来抬着下巴“嘁”一声。

半晌后又问他:“你会吗?”

“这种仪式没什么意思,千篇一律,”李则安轻描淡写,“你说对不对?”

谭既来简短地“嗯”。

嗯个鬼。

他是没办法说想要。

要来的仪式,才是真没意思。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

身边某个人,好像越来越会给他画大饼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他自己……

八点半,把半个天空照的透明的烟花秀,正式开始。

配合轻快的音乐和梦幻的灯光,整个园区变得又童真又浪漫。

明明那么美,谭既来却意兴阑珊,心里发空。

他耐着性子陪身边的人看,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忽然觉得右边少了些什么,谭既来回头,错愕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则安不见了。

原地转了一圈,他都没看见李则安的影子。

“我去……”

谭既来嘴角抽搐,伸着脖子四处张望。

不是吧,他人呢?

“李则安——”他喊了一声,“别闹了,快出来!”

别丢下他一个人啊……他外文不好啊……

没人理他。

半晌就他一个人呆呆站在那里。

谭既来抓了抓头发,理智告诉他李则安肯定不会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八成是给他准备什么惊喜。

他眯着眼睛,无意识捂住了嘴——他不是要求婚吧?!

心砰砰狂跳,谭既来转过头去看烟花,耐心等待某些人带着气球和戒指突然出现。

他压着嘴角的笑意,甚至开始酝酿感情,在心里默默预演一会儿该怎么表现,表现惊喜和感动。

五分钟后,李则安回来。

谭既来屏住呼吸,问他:“你刚干什么去了?”

李则安:“找卫生间。”

“嗯,”谭既来对上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然后呢?”

李则安:“然后没找到,我再去那边找找,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谭既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则安不明所以,满脸诚挚地问他:“找卫生间……怎么了?”

谭既来盯着他很久,眼珠一转,突然笑:“去吧去吧。”

李则安点点头,谭既来还叮嘱一句:“快去快回哦,我在这里等你。”

肯定是在给他准备惊喜。

谭既来耐心等。

又几分钟后,烟花秀结束,城堡和大道的人群都开始往门口挤。

他们成群结队路过谭既来,李则安则穿越人海,回到他身边:“走吧。”

谭既来血压都高了:“走吧?”

李则安又一愣:“散场了,不然呢?”

谭既来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一口气:“哦……”

他低着头,扫兴地跟着他往外走。

大概是期待感被吊得十足,骤然坠地,谭既来心情很不好。

他心思飘来飘去,意兴阑珊。

一不留神,他跟李则安在人潮中走散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就被乌泱泱的人潮吞噬。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陌生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谭既来瞪大眼睛在人海里张望。

“李则安!”

他大声喊。

周围全是人,是成千上万的人,却根本没有熟悉的面孔。

他又喊了几嗓子

无人应答。

谭既来微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骤然想起他没办国外的电话卡,谁都联系不上。

“卧槽,不是吧阿sir!”

谭既来傻傻站在原地,被回家的人流顶撞着,往大门口挪。

好在路过一个穿星黛露衣服的女工作人员时,星黛露看他神情焦灼,手足无措,主动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谭既来被她拉到客流最稀薄的路边,在嘈杂中努力听听力,憋的白净的脸通红,跟她重复:“lost,i am lost。”

星黛露叽里咕噜一串,谭既来也不知道她说的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干脆比划打电话的手势,说“help,nine one one”……

星黛露终于懂了他的意思:“chinese?”

谭既来点头。

星黛露让他“wait”,这句谭既来听明白了,安静等着工作人员帮他安排。

很快一个华裔玲娜贝尔挤着人堆走过来,操着港普问他:“你需要帮助吗?”

谭既来:“我跟朋友走散了。”

玲娜贝尔:“什么朋友?男生女生?”

谭既来犹豫了一下:“男朋友,我男朋友。”

玲娜贝尔一挑眉,“唔”了一声:“他电话多少?”

谭既来皱眉:“我没有。”

他24h跟李则安呆在一起,忘记要他美国的号码。

“你没有?”玲娜贝尔难以置信,“那其他联系人呢?父母?朋友?”

谭既来欲哭无泪:“也没有。”

他根本没想过这种突发状况。

玲娜贝尔一脸看傻子的眼神,愣了半晌干巴巴说:“额,这样吧,你先跟我来休息区,等游客都散了之后,我帮你报警。”

谭既来急得要命:“您现在能帮我报警吗?”

玲娜贝尔:“抱歉哦,现在散场时间,报警会影响游客离开的效率。”

谭既来:“……”

他被玲娜贝尔带到远处的小木屋,老老实实坐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游客散去,外面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屋外,看到城堡的灯光关闭、熄灭。

热闹繁华了一日的园区在深夜褪去所有鲜亮的外衣,一瞬之间,冷清像无人问津的野生公园。

很快玲娜贝尔和星黛露打着手电来喊他。

粉红尾巴的玲娜贝尔说:“你男朋友也在到处找你。他恰好联系了我们的同事,现在就在门口等你,你跟我来。”

谭既来道了谢,跟着她们往外走。

他们三个沿着园区弯弯曲曲的路,也不知道怎么绕的,反正又一次穿越城堡的门洞,来到中央大道。

等他们走到中央广场的喷泉前时,背后“蹭”一声轻响,继而一片炽亮。

谭既来回头,发现偃旗息鼓的音乐喷泉重新冲上天空,看着漆黑的城堡被蓝紫色的灯光,照得如梦如幻。

下一秒,一排烟花在城堡后热烈绽放,半壁云霄晶莹闪烁,星星点点。

大道两侧的路灯,从城堡起,一对接着一对被点亮,一直延伸到他站的喷泉旁边。

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

“谭既来。”

身边有人轻声叫他。

谭既来猛然被惊醒,循声转头。

带路的玲娜贝尔和星黛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烟火映得眸子闪烁的李则安。

“你没走……你在……”

他眼睛猝然睁大,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李则安笑了笑:“我在策划求婚。”

谭既来呼吸凝固,傻乎乎看着他牵着自己的右手,郑重地单膝跪下。

被他握住的手在抖。

有一瞬间,他慌得想抽出来。

但他不可能成功。

李则安握的很紧。

“刚刚看到有人求婚的时候,我特别紧张,因为我怕你没兴趣。”

李则安顿了顿,对上谭既来微微潮湿的眼睛:“然而发现你还是期待一场认真的求婚时,我很庆幸,还好我准备了。”

谭既来吸吸鼻子,看他两手空空:“你就这样求婚?戒指呢?”

李则安说:“很早之前,我就想买一只送给你。这两个月,我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寓意美好的款式,都觉得没办法代表我的心意。”

谭既来挑眉:“少画饼,你不会干脆不送了吧?”

李则安笑了一声:“那不会的。”

他说完,从自己的小指摘下那枚哑光的铂金戒指:“这枚戒指,曾经是我最珍视的东西,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

“不仅因为它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而且因为在我小的时候,你蹲在我身边,摸着它告诉我,爱我的人从未离去。”

“我信了二十年。”

“我算了算,如果我们能活到八十多岁,大约还有三个二十年。”

“我想把这段时间,全部送给你。”

他三根指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那只素圈戒指,抵在谭既来无名指的指尖,认真问:“你愿不愿意戴着它,陪我走完剩下的三个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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