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老魔尊当时护在应龙身前,一时分神了,疏忽了,遂才……”
晏陵摇了摇头,问他:“那你还记得,自己与黑袍人打斗时,是何等场景?”
林安道:“我当时动弹不得!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无暇反应!要不是师尊及时出现,我定尸横当场!”
“他与你便只有一期之隔,一期之隔,如隔天地。”晏陵道,“所以,纵然沧溟当年再厉害,他也绝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就能当场弑父,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那依师尊之意,他早就有谋逆之心,提前暗算老魔尊了?”林安问。
晏陵看了他一眼,再度觉得小徒儿有时候真的笨笨的,怪不得此前小徒儿会傻乎乎地,事后行出封师尊记忆这种蠢事。
原来在小徒儿眼里,修为高深的老妖怪,竟那么容易就能被偷袭得手么?
林安眨了眨眼睛,突然从师尊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意思来,他问:“师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啊?”
“是有一点,但不要紧。”晏陵叹了口气,宽慰他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比那些故作聪明之人强了许多。”
林安:“……”他怎么觉得,师尊在含沙射影,话里有话?
“师尊,故作聪明之人,指的是谁啊?”
晏陵:还是你。
但他嘴上却说:“自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兄。”
林安想了想,突然就很开心了,尾巴一下就冒了出来,左右摇摆,笑道:“师尊,你这是不是在夸我比师兄们强啊?”
晏陵但笑不语,林安便当他是默认了,随后又追问他,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晏陵就给他举了个例子,说自己年幼时,老师尊对自己格外严厉,半点行差踏错都不许有,对师兄倒是颇为宽容。
明明晏陵比卫枫还要小几岁,但却对晏陵的剑术格外挑剔,不允许晏陵落后半分,非得遥遥领先于同龄人,才能得到老师尊的一点点和颜悦色。
更是多次把年少时期的晏陵,独自丢进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不允许任何人出手帮他,非得让他自己出来才行,哪怕晏陵筋疲力竭,身负重伤,几度死在魔兽的利爪之下,老师尊也从不现身。
而对待师兄师妹,却时常出手相助。
晏陵独自在秘境,被困三天就会被训斥,而师兄师妹一伙人,在秘境里困了半个多月,才勉强出来,老师尊也只是说他们能平安无事便好。
初时,晏陵只以为老师尊是偏爱师兄一些,毕竟师兄比他入门早,性格又好,懂得讨老师尊的喜欢。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老师尊临终之前,把宗主之位传给了晏陵。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宗主之位定是卫枫的,再不济,也是汝殷的。毕竟一个是百般偏爱的首徒,一个是放在心尖上宝贝的女儿。
林安惊道:“师祖是想以此来磨砺师尊,好培养师尊当下一任宗主?”
晏陵道:“不错。”也不是太笨。
“那,那老魔尊该不会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吧?”林安艰难万状地吞咽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老魔尊也太狠,太可怕了!
居然逼得大儿子,亲手弑父!
可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毕竟魔族人就是以好斗凶狠,骁勇善战著称,应龙只是得人心,但他心不狠,远远不如金龙那般心狠手辣,注定只会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我也只是猜测,是与不是,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林安急道,上手抓师尊的衣袍,道,“师尊快说呀,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
晏陵有点无奈,低头看了眼小徒儿,心道,好奇心倒是很重,若是把这种好奇心,都用在师尊身上,那小蛟修炼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偏偏小蛟一向有心无胆,纵是有胆,也不敢玩太过分。晏陵时常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或者是徒儿玩腻了,觉得不新鲜了,所以,纵然师尊在前,也规规矩矩,不敢放肆。
非得师尊不着寸缕,玉体横陈地倒他面前,他才敢凑过来摸摸么?
那倒是可以试一试。
“情劫有时,也不仅是男女之情。”晏陵道。
“还有男男之情!”林安脱口而出一句,“就像我和师尊!”
“……”晏陵道,“我指的是亲缘之情,也就是血亲骨肉。若杀死最亲的亲人,便也能渡劫。”
如此,林安就懂了。
若是爱情,那就是杀妻证道,杀夫证道。
若是亲情,则是杀父,杀母,或者是杀弟证道。
这也就是说,老魔尊其实早就发现,金龙要渡劫了,渡的还是情劫,误以为要杀死血亲之人,才能渡劫成功,所以就设计逼迫金龙亲手弑父!
这不可谓不狠!
不过很显然,弑父并没有令金龙突破,凤凰才是金龙真正的情劫!
“师尊,有没有一种可能,老魔尊其实一早就知道凤凰才是沧溟的情劫,但又不忍心同时伤两个儿子的心,所以才设局,让沧溟弑父,从而保住凤凰一命?”林安突发奇想。
晏陵道:“也有这种可能。”他还是那句话,真相究竟如何,得问当事人,他们此刻不过是猜测而已。顿了顿,他又道,“但实则,若一个人真心为自己好,哪怕伪装得再好。再故作冷漠严苛,对方也能感受得到。”
林安:“所以,师尊当初就感受得到,师祖也是喜欢师尊的了?”
晏陵点了点头:“或许,老魔尊对沧溟的厌恶是真的,但选择他当继承人,也是真的。”毕竟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魔界,都是强者为尊。身为一族之首,不可能半点都不为自己的族人考虑。
让别人敬重,远远不如让人感到胆寒畏惧更深入骨髓。
敬重可能一夕之间,就会消散,但畏惧不会,只会与日俱增,令人不得不臣服。
“如果当真如此,沧溟真应该知晓当年的真相!”林安咬牙切齿道。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晏陵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
林安:“人这辈子总得活得明明白白才好!稀里糊涂一辈子,到头来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如果是我,我一定要知道真相,哪怕真相会令我痛不欲生,肝胆俱裂,我也要知道!”
“……”晏陵又问,“那若是,一直以来,都有人瞒着你,但他实际上只是出于好意,怕你担惊受怕之下,整日烦闷,郁结于心呢?”
“那也不行!骗我就是不对!”林安攥着拳头,字字珠玑地道,“我越在意的人,就越不能骗我,如果连信任和坦诚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真心实意?不过就是虚情假意而已!我最讨厌那种伪君子了!”
晏陵:“……”宽袖中的手,都悄悄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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