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秀笑道:“不是人人落到地上,都那么好运有个帝释来接住摔不死的,哪怕你是有舍身之念呢?明淮,诸事小心啊,我看这回真是有大变了。”

灵岩石窟不远处的尼寺,夜半时分是安静得很。冯昭仪却没睡,跪在佛像前望着香炉发怔。冯宜华轻轻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姑姑,都这时辰了,你就睡去吧。你近儿日日都睡不着,也吃得少,怎么成?”

“不干你的事。”冯昭仪道,“宜华,你自去睡吧,不须你侍候了。”

便在此时,听得马蹄声急促,一行人在尼寺前停了下来。冯昭仪惊道:“这时候,怎会有人来?我今儿心一直怦怦跳,出什么事了?”

她走出正殿,借着灯笼的光,见穿过院子而来的竟是太子,失声道:“太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太子走到她面前,道:“宜华,你先下去。”也再不理会,径直进了殿中。冯昭仪知道有事,忙跟了进去,关上了门,问道:“太子,出什么事了?”

太子望着她,笑道:“有两桩事,一样是跟母亲相关的,一样是跟我相关的,母亲想先听哪一桩?”

“太子,你跟我难道还能分彼此?自皇上把你交给我抚养那日起,你荣我荣,你辱我辱。”冯昭仪道,“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笑道:“对母亲而言真是喜事。皇上说了,晋母亲为左昭仪,可不是喜事?母亲也别呆在这里了,赶紧回宫,明儿总得要谢恩哪。”

冯昭仪怔住,道:“什么?”过了一阵,方问,“尉昭仪出什么事了?”

太子道:“若不是死了,这左昭仪之位能空出来给母亲?”

冯昭仪道:“死了?”

太子见她并无多少吃惊之色,便道:“难不成母亲知道些什么?”

“哼,我早知道尉昭仪跟什么人有些神神秘秘的事。”冯昭仪笑道,“这难道还瞒得过人了?只没想到她这么蠢,自寻死路!”

太子笑道:“母亲既知道,却一直不说?”

“我跟谁说去?”冯昭仪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悠悠地道,“尉仙姬有景风,我有你太子,我们谁也不怕谁,但也绝不愿意第三个人来掺合。皇后是动不了的,她有长公主护着,又有裴氏一门作靠山,我连想都不会想去拿鸡蛋碰石头。这样好啊,没什么不好的,我为什么要把尉仙姬的事捅出来?”

“母亲高明。”太子道,“那母亲知不知道,皇上晋你左昭仪,那右昭仪之位给谁了?”

冯昭仪一怔,问道:“谁?”

太子一字一字地道:“沮渠夫人。”

冯昭仪自蒲团上站了起来,道:“什么?怎会是她?”一转念间,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太子,你干了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什么都不要做吗?”

“我知道母亲说得有理,但始终没法子置之不理。”太子道,“每日想到这件事,我便焦灼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得知父皇差苏连去了邺都景穆寺,回来时重兵相护,那阵势实在是从来没见过,我……”

冯昭仪声音发颤,却不敢高声,问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你去找皇上讨平原王宅第的事,都已经够惹眼了,我当时就劝过你……”

“我派人在马头山伏击苏连,毁了启节。”太子道,“本想连苏连一起杀了,但韩陵忳来得太快,算他运道好!”

“你糊涂!”冯昭仪又气又急,道,“太子啊太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不是明着告诉皇上,事儿是你干的么!马头山地处京畿,能在这方圆之地调动这么多人,摆明了就是你干的啊!你好歹把东西带走,还能推到天鬼或是谁的身上,你却毁了东西,你……这世上就只有你太子一个人,会毁启节!”

“母亲说的,我自然明白。”太子苦笑道,“过了灵丘,苏连也不能带重兵进城,那得惹多少人惊疑!但父皇慎重,派了韩陵忳过来。我虽掌京畿防务,但明淮近来领了左卫将军之职,有调拨禁军之权,我也不敢太过,以免他生疑。我只能事先嘱咐,若实在不能带东西走,便只能毁之。”

冯昭仪缓缓摇头,道:“太子,这件事,你是真的做错了。我对你说过,这样的事,没人敢说是,也没人敢说不是,皇上他自己也丢不起这面子,必须替你掩饰。若天下人皆知,他立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乃是逆臣永昌王之子,你教当今天子颜面何存!皇上对这事看重,未必是因为你,也是为他自己。你却非要揽到自己身上,你要皇上如何想?”

太子笑道:“所以父皇一面晋封母亲为左昭仪,又一面晋了沮渠夫人。宫中嫔妃位置,已有多年不曾变动了。”

“你我母子,我也就直说了。”冯昭仪道,“其实并非一定要晋一人为右昭仪,空缺也不是不可,或者是晋乙夫人也可,毕竟西河刚赐婚给薛氏,说得过去。但皇上晋了沮渠仪平,这摆明了就是告诉你,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当太子,齐郡王也可以。太子,你把皇上气坏了,这是让有凉国沮渠氏血统的齐郡王有继位的可能了。”

太子道:“我知道。但我实在是稳不住,我没法眼睁睁看着启节到父皇的手里,而什么都不做。”

冯昭仪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尽人事,听天命罢!我这就回宫去,明儿向皇上谢恩。太子,千万不可再有任何举动啊!也别再去动苏连,那是皇上的人,也是淮州王的心腹,别再去画蛇添足了。”

太子道:“母亲放心。苏连现在裴府,想动也动不了。”

“别跟淮州王闹僵。”冯昭仪道,“他如今算是不偏不倚,要是被逼急了,斗起来岂不是没意思?”

太子笑道:“我跟明淮向来好好的,平日说起话来也是谈得来的,母亲不必担心。”

冯昭仪向外看了一眼,见冯宜华站在外面,背影窈窕,楚楚动人。“淮州王至今还没娶亲,要不……”

“母亲,长公主非得要庆云嫁他,为此把明淮气得都快终生不娶了。”太子笑道,“别打这主意了。”

冯昭仪一笑,道:“终生不娶?不过是孩子话罢了。你们啊,还太年轻,这话别轻易出口。裴家这孩子也是被宠坏了,居然皇上就因为他不愿意也没赐婚,哪来这道理!纳个妾总成的,长公主留那高家的丫头在寿安宫,不就是这个意思?我去说说,宜华样样都不错,也许就合了他眼呢,成了也不一定。若是宜华不中他意,那不还有世华宛华宣华的?我那哥哥不成器,指望不上什么,偏就儿女上不缺!”

太子无言,只道:“罢啦,母亲,何必给人家添闹心去。”

冯昭仪道:“亲族联姻,哪个贵胄子弟不这样?偏你们就不一样了?说到这个,我也要说太子你了,你的右孺子之位至今还空缺,你也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宜华对你有意你看不出来?”

“母亲怎么又提到这个了?我只当她是母亲的侄女儿,跟妹子一般,从没想过别的哪。”太子叹了口气,道,“非得这样不可么?我也不想娶这个那个的,只想要个一心之人,这都不行?”

冯昭仪凝视他,缓缓地道:“对平常人可以,对你,太子,不行。”

太子默然良久,道:“李音是很好,从不逆我之意,但……她也总是劝我,再多纳些妃妾。其实我清楚得很,李音心里有旁人,哪有愿意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的。我不久前见到一个女子,原以为可以带回来的,可她……”

冯昭仪道:“怎么了?只要这姑娘好,出身家世什么的都无妨啊,咱们原没那么多讲究!你不喜欢宜华,我从没逼着你啊,若是为此……”

太子笑了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母亲,咱们先别提这些个事了。你看,如今是时候么?”

“确实不是时候。”冯昭仪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听我的,太子。沉住气,千万再不要有任何举动。”

太子点头道:“是,听母亲吩咐。”

这夜不知为何,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家家都关门阖户。华英见裴霖一回府,便上前道:“这样的天气还出去,还这么晚才回来。”说着抬头看天,道,“这一两年也不知怎的,不是刮风就是起老大的沙尘,该不是有什么异变吧?”

裴霖听着便笑,道:“英儿,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鬼话了?”说着坐了下来,道,“去,给我煮些茶来,今儿尉府的煮得总差些火候。”

华英道:“我可没空,哪,那位吴廷尉吴大人在茅茨堂,一会叫我这样一会叫我那样的,我还得过去呢!”

裴霖道:“吴大人?他怎么跑咱们家来了?”

“还不是三哥,把人人都畏之如毒蛇的那只白鹭给带到咱们府上来啦。”华英笑道,“这吴大人也跟着来了,他又不知端底,我不侍候着谁去?”

裴霖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去吧,我这茶也先不喝了吧。”

华英问道:“爹爹,三哥去哪了?”

“皇上唤他有事,你别管了,自去茅茨堂吧。”裴霖道,“不得轻慢。”

华英嗔道:“爹爹,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会轻慢?你这话说得,也不想一想!”

“是我这话说左了。”裴霖道,“不过,英儿,我提醒你一句,你也别以为跟公主说开了,就成天在家里大哥二哥三哥爹爹地叫了。”

华英叹了口气,道:“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这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裴霖挥手道:“去吧,去吧。”听华英拖长声音丢下了一句,“是,老爷,我走了!”只得苦笑不语。

华英一到茅茨堂,正好遇上裴明淮过来,叫道:“三……啊,少爷,你怎么回来了?老爷不是说你入宫见皇上了么?”

“见完了不就回来了,难道在宫里待一整夜?”裴明淮见华英手里托了个漆盘,里面有一碗药,便道,“这也不须你亲自动手。”

华英望着他,道:“还是小心些好。”

裴明淮不觉点头,道:“也是。”接过了那漆盘,道,“夜深了,你也睡去吧,这里有我和吴震就是了。”

华英朝茅茨堂瞅了一眼,那本是裴明淮的书斋,里面还亮着灯。“这吴大人,他知不知道……”

裴明淮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华英便不说下去了。“好,那你也别太晚。”

见华英走了,裴明淮端了那碗药进去。却见吴震正在案前,掌了灯看他写的一幅字,忙上前去一把抢了过来,道,“看什么看!”

吴震见他就着烛火便烧了,笑道:“你放在这里,我就看了,想着瞒人的东西也不会放在此处。”

“我这书斋向来不让人进来,若非因为苏连,你也别想来。”裴明淮朝隔壁屋子那扇云母屏风望了一眼,道,“阿苏怎样了?”

吴震道:“还好没伤到要害,虽然剧毒,但总有灵药。嗯,太子举荐给皇上的那位大夫真是不错。”

“不错归不错,也小心些好。”裴明淮把那药碗搁在案上,道,“你一定着意,这药是华英亲自抓来煎的。”

吴震看向裴明淮,笑道:“你这么担心,宁可这么显眼让苏连住你家里,到底在怕什么?”

裴明淮不语,吴震走开两步,看着那匾道:“嗯,茅茨堂。你是要我夸你这地儿名字好呢,还是不好?”

裴明淮坐了下来,吴震见他神色有些倦意,便道:“皇上这时候宣你进宫,有事?啊,若是不能说就别说了,我好奇心虽大,但不该听的便不听!”

“……有什么不能说。”裴明淮缓缓道,“明日朝上那还不是人人都知道了。秦益两州叛乱突起,却是当地氐羌与坞壁宗主勾结,且是四方呼应。明儿且看看,皇上想派谁去吧,怕这一回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六镇屯的兵,如今那是绝不敢动的。”

吴震问道:“你想去?”

“不想。”裴明淮道,“平定叛乱只是早晚的事,谁去都一样。如今要紧的是朝中,我实在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走漏出去的。皇上已有意要九宫会从此消失,但众宗主却抢在之前动手,若说没内应我都不信。”

吴震道:“这一回是九宫会作乱了?这九宫会跟天鬼倒是像商量好了一样,你一来我一去的!”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天鬼想必暂时不会再有大动作了。”

吴震奇道:“为什么?”

“你那时候已经走了,没听到皇上的旨意。”裴明淮道,“皇上已经晋了沮渠夫人为昭仪,这摆明了就是告诉太子,并非你一个人能继承皇位,齐郡王也可以。启节的事,太子是真惹恼皇上了。我以前就说过,这是个死局,无解的死局,太子不管如何做都解不开这个局。皇上如今下了这么一步棋,天鬼也需要时间去想一想怎么破。”

吴震眼望那被风吹得作响的碧色窗纱,低声道:“我虽走了,但后来的事也听说了。……皇上对尉昭仪也未免太绝情,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

“皇上倒是没想杀她。”裴明淮道,“我倒也奇怪着,尉昭仪为什么要自杀?皇上顾及景风,不会杀她的。而且,这整件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尉昭仪招认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虽然似乎说得通,但……但我看她虽然也不会全无心机,但也不是个狠毒的人。更何况,尉氏与她荣辱一体,她这么做真是傻到了十分。”

此时窗户又被风给吹开了,虽已是四月间,夜里的风却透凉,吹得二人都是一个寒噤。吴震忙去把窗关了,口里道:“你既如此说,那你是不是有所怀疑了?”

烛台上那支烛点完了,屋子里一下子便暗了下来,只有那扇半透明的云母屏风,在暗里幽幽地发着亮。吴震本要去再点一支蜡烛,裴明淮却摆摆手止住了,道:“今天晚上,其实在尉府发生了不少古怪的事。最奇怪的一件就是——祝青宁为什么要突然现身?他明知道皇上来了,禁卫众多,而且高手不少,光是一个薛无忧他就未必能敌得过,他那时候现身作什么?”

吴震叹道:“你发现了。”

裴明淮道:“是你提醒我的。你说内堂的众女眷都去窗边看外面的热闹了,自然了,闹成这样,谁不去看。若不是如此,要在内堂杀尉眷,简直是绝无可能,一群女子坐着无事,东看西看,杀人不被看见倒是奇了。若是在外堂杀他,更无可能,禁卫到处都是。”

吴震道:“所以,祝青宁不惜冒险现身,就是为了引开众人的视线,让人有机会杀尉眷。可尉眷与他素无来往,大概认都不认识,他这是为什么?”

裴明淮叹息一声,道:“只能是应人所请。”

吴震道:“谁?”

裴明淮道:“当时在尉府的,只有一个人,能让祝青宁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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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文帝拓跋弘身世之谜

献文帝弘的身世问题毫无疑问是历史之谜,在学术界也是长年争论的焦点,因为确实疑点很多。有人怀疑是献文帝是谋反的永昌王仁太武帝侄子的王妃李氏与文成帝所生,《魏书中有这么一段记载,简直是段艳情故事。

《魏书卷十三皇后列传:文成元皇后李氏,梁国蒙县人,顿丘王峻之妹也。后之生也,有异于常,父方叔恒言此女当大贵。及长,姿质美丽。世祖南征,永昌王仁出寿春,军至后宅,因得后。及仁镇长安,遇事诛,后与其家人送平城宫。高宗登白楼望见,美之,谓左右曰:"此妇人佳乎?"左右咸曰"然"。乃下台,后得幸于斋库中,遂有娠。常太后后问后,后云:"为帝所幸,仍有娠。"时守库者亦私书壁记之,别加验问,皆相符同。及生显祖,拜贵人。太安二年,太后令依故事,令后具条记在南兄弟及引所结宗兄洪之,悉以付托。临诀,每一称兄弟,辄拊胸恸泣,遂薨。后谥曰元皇后,葬金陵,配飨太庙。

学术界对此有两种不同的意见。其一,记载是实,常太后判定结果没问题,献文帝就是文成帝的儿子。其二,这段记载欲盖弥彰,献文帝的身世有问题。

按《魏书帝纪卷五记载,永昌王仁死的时间是七月,献文帝出生时间是次年七月,如果《魏书记载为实,那么献文帝的血统就没问题。但是学术界还有一种说法:永昌王伏诛是在长安,从长安走到平城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所以更可怕的这种意见就是献文帝甚至都不是永昌王的儿子!

不过,有力的一个证据是:不管是常太后还是文成帝本人,最终认定献文帝为太子,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推测到这里,又来了一个悖论。

献文帝不是出生在平城皇宫,而是出生在阴山迁洛之前,北魏皇帝都是出生在平城宫。献文帝的出生时间史载是七月,这时候,文成帝也很“凑巧”在阴山,六月去的,八月回京。学术界一种说法就是,文成帝是怕常太后暗害李氏,才不远千里带她至阴山生子。这个不合理,因为北魏前中期的“子贵母死”制度,让这个说法缺乏根据。常太后没有任何理由暗害李氏,此时文成帝无子,非常着急要个太子拓跋氏早期的兄终弟及制阴影一直盘踞,代代皇帝为了传位于子都费尽心思,文成帝为解此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早立太子,常太后可以在李氏生子后光明正大处死她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暗害李氏。如果按这个思路推测下去,就算献文帝非文成帝亲子,但文成帝本人是一定知情的,只是为了自己皇位稳固而行的权宜之计。可悖论同时又来了,文成帝不可能长期容忍一个非亲子的太子,他儿子不少,待政权稳定后另立就成了,献文帝即位时才十二岁,根本不可能培植起东宫势力。可文成帝到驾崩为止,十多年都没有这样的举措,也绝对不合理。

所以,在献文帝弘的身世问题上,矛盾重重,疑点重重,学术界讨论多年,仍然因为缺乏资料佐证,无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能得出倒见鬼了!。包括献文帝的禅位和暴崩,都是北魏历史谜案,而且对北魏政治格局影响深远,因为直接牵涉到的就是孝文帝和冯太后。《魏书中《天象志直言献文帝被冯太后毒杀,持怀疑态度,因为《天象志明确散失过由后人所补,献文帝本纪里面只说暴崩,比较谨慎。而且,献文帝用兵次数多、成效大,这说明他对军队是有控制力的,以北魏的情况实在很难想像后宫能掌握凌驾于皇帝之上的禁中兵权,也很难想像献文帝如果被冯太后所害,北魏宗室勋贵这是一股极强的势力能够全部闭口不言,也不为皇位动心。看看北魏历代帝王交接的时候谋反了多少王?杀了多少?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北魏一朝皇帝有孩子的时间,大致是正常的,但偏偏景穆太子文成帝之父,太武帝之子,未即位便被杀,史称其忧惧而亡,文成帝,献文帝这三位有孩子的年龄实在是惊世骇俗。景穆太子是十二岁,而且从这个时候到他死二十四岁的时候,他有十二个儿子还不算女儿,史称景穆十二王。文成帝是十三岁有献文帝弘。献文帝弘是十四岁有孝文帝宏。因此,讨论古代男性在十二三岁是否有生育能力也成了研究北魏历史必不可少的话题。但比较奇怪的是景穆太子之前和献文帝之后的诸皇帝生子时间都是相当正常的,比如太武帝和道武帝忙着四处打仗,有长子时的年纪都超出了二十岁;孝文帝有长子的时间是十七岁,他是天天在宫里待着的,合理。

换而言之,让人不可解的就是景穆太子,文成帝,献文帝这三代生子的年龄问题,如果说是拓跋家族的基因问题,那为什么之前之后的皇帝都正常得很?偏偏这三位的交接过程也是《魏书最含糊的,历来史家都重视献文帝暴亡的事件,疑为冯太后鸩杀,可文成帝之死更莫名其妙,二十六岁暴崩,没有史料给予任何一点解释,文成帝皇后冯氏在之前没有任何作为,史书没有她当了十多年皇后的一点记录,偏就在这时候横空出世,突然独揽大权与乙浑一同摄政,最后一直到了文明太后的地位——《魏书这一段,一定省略了很多东西,或者魏收本来也不清楚或者不能写,毕竟他是北齐人,《魏书又是在北齐皇帝授意下所撰,本就不可能完全客观。近年来出土的一些北魏墓志,已经证明了《魏书里面不曾记录的相当重要的人和事不是一般的多。

我个人的观点,在景穆文成献文孝文这几朝间,应该是部分东西被掩盖或者修改了,现在的史料自相矛盾和不解的地方都太多,估计还是宫闱之秘,不能宣之于人。好像是在这期间有一段时间被刻意压缩掉了,而截掉了就会出现三帝的生子年龄问题。

这段时期可能是在献文帝以太上皇身份执政的延兴年间本来献文禅位这个事也属于历史谜团,问题重重,殊不可解一直到太和初年。以著名的宋绍祖墓为例,此人在太和元年下葬,无墓志仅有砖志,由此我们知道这个人是幽州刺史,敦煌公,无生平记载。敦煌向来是北魏战略重地,延兴年间因为与柔然的摩擦屡见于史,看宋绍祖的墓葬情况绝不草率,不可能是获罪而死而被隐匿的情况,却仍然于史无载?即便他的敦煌公可能是北魏特有的“假爵”现象这一点仍然持怀疑态度,因为宋绍祖的墓修得实在气派,其规格在整个平城时代发掘的墓葬仅次于琅琊王司马金龙,但无论如何幽州刺史是“假”不了的。承明元年到太和元年正好是献文帝与孝文帝二朝交接时期,有理由怀疑宋绍祖也是处于这个时间段而消失于史书的一个人,机缘巧合墓被完整发掘,否则我们决不会知道历史上有他,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的还有多少?

历史总归是历史,已经消失在时间里面。当你去研究的时候,会陷进历史的漩涡里面,越挖掘便越着迷。

只是,永远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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