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道:“兄弟,你这是怎么啦?在陛下面前,哭什么哭?”
太子在旁道:“父皇,乐良王叔的……母妃……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在武州山的尼寺……过世了。”
裴明淮一惊,道:“乐良王的母妃?斛律昭仪?她还在世?”
“本来是在世的,现在不在了!”乐良王流泪道,两眼通红,“皇兄,皇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母亲早出了家,也没招谁惹谁的,怎么就会被人害了?皇兄,你一定要替我作主,不管是谁害她的,我都要把那个人杀了,碎尸万段!”
裴明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思潮起伏,实不知说什么好。见文帝仍不开口,实在忍不住了,问道:“陛下,为何斛律昭仪要出家?为什么不留在宫里好生侍奉着她?景穆皇帝……他别的嫔妃呢?”
“……斛律昭仪要出家,是她自己的意思,没人逼她。”文帝缓缓地道,“册封这几个兄弟为王,分驻众镇,是朕登基多年后的事了。那时候几位椒房都已经过世了,若不是如此,也就随着他们几个一起走了。”抬了抬手,对乐良王道,“起来吧,这件事,必替你查清楚。”
裴明淮退出安乐殿,到了寿安宫,正碰上庆云出来。庆云笑道:“明淮哥哥,你来看公主了?”裴明淮见她手里捧着一个琉璃莲瓣香炉,便笑道:“怎么,你还亲自来做这个?”
庆云笑道:“里面那位从不爱香,一闻到就皱眉头,我就只得捧出来了。”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的香,烧了一半。这么好的香味儿,居然不喜欢。”
裴明淮问道:“里面是谁?高句丽的使者?”
“已经走啦。”庆云笑道,“没事,你只管进去,是武威公主。我去把这香放到我屋子里,省得浪费了可惜。这可是我亲手制的,除了公主殿下和景风姊姊,我谁也不给。啊,上次老师生辰,我也送了些,只可惜再没孝敬他老人家的时候了。”
裴明淮一怔,想再问时,庆云已经走开了。裴明淮看着她鬓边步摇串着的明珠摇摇晃晃,微微叹了口气,走进了正殿。
清都长公主坐在当中,右首是沮渠宜琦和沮渠宜琼。对这两个武威公主,裴明淮是从来分不清楚,长得是一模一样。二女都站了起来,其中一女笑道:“明淮来了。”
听她说话,裴明淮便知道这是嫁给琅琊王司马金龙为续弦的沮渠宜琦。他跟沮渠宜琦要熟些,沮渠宜琼没怎么见过。又记起沮渠宜琼嫁的是高潜,那高氏一门当年自南朝逃往高句丽,在高句丽住了好些年,想来沮渠姊妹来这里便是因为高句丽来的使者与高氏有旧。正要说话,见坐在左首的一个女子也站起了身,跟自己见礼。原本她是背着光的,此时一转过身来,裴明淮一见着她的脸,便“啊”了一声,连着退了几步,险些把刚进来的庆云给撞倒。
庆云奇道:“明淮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清都长公主见裴明淮神情,也是诧异得紧,问道:“淮儿,你这是怎么啦?”见裴明淮两眼直盯在那左首的女子脸上,便道,“这位是宫里的沮渠夫人,你想必是没见过。”
裴明淮道:“沮渠夫人?……”又喃喃地道,“蒋少游画得倒是像得很,一点不错。”
庆云见他死死盯着沮渠夫人,悄悄拉了他一下。沮渠夫人微笑道:“我向来难得出宫门,今儿是她俩进宫来,我也过来见见。”说罢拉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十余岁的孩子,道,“还不叫人。”
庆云见裴明淮还没回过神来,忙道:“明淮哥哥,这是齐郡王啊。”又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有几样点心还没上上来,你到外面找个人帮我催催可好?”
裴明淮此时总算是挤出了一个字,道:“好。”走出去风一吹,方觉得脑子清明了些。庆云虽不明就里,但见裴明淮那样子总归不妥,赶紧找事把他支了出去。裴明淮站了片刻,忽见着斛律莫烈领了一队禁军过来,忙叫道:“斛律将军!”
斛律莫烈一抬头见了他,笑道:“是淮州王。啊,听说你领了左卫将军之职,以后可得多……”
他话还没说完,裴明淮便打断他道:“凌羽呢?”
“回来了啊。”斛律莫烈摇了摇头,笑着道,“好不容易哄回来,在外面玩得开心得很,都不肯回宫了。他啊,真是一点都没变。”
裴明淮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这时庆云也追了出来,拉了他道:“明淮哥哥,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裴明淮匆匆地道,“宫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你替我向母亲,还有那几位公主夫人的说上一声。”
庆云看了看他,笑道:“是啦,你只管放心。皇上不是让你暂领禁军么?有的是话可说,没什么好失礼的,你自去便是。”又叹了口气,道,“我还得叫人替那个姓高的姑娘收拾屋子去呢。”
裴明淮道:“姓高的姑娘?”
“说是武威公主……啊,是宜琼那一位,这两个真难分,长得一样,封号还一样!”庆云抱怨着道,“她夫君的亲眷什么的,父母过世来投奔高氏。长公主说了,先让她在宫里住下来,还答应让她去武州山石窟寺替家人发愿立功德。”
裴明淮奇道:“那也该住高家去,难不成住寿安宫?”
“偏就是了。”庆云不乐意地道,“长公主看着她喜欢,就要留下来了。”
裴明淮笑着道:“有人帮你侍候着,哪里不好了?”
庆云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啦,明淮哥哥,你忙你的去吧,我不跟你说了。”
裴明淮笑道:“是,寿安宫就劳你多费心了。”
他找到凌羽的时候,凌羽正抱着一罐蜂蜜渍的梅子在吃,吃得一手都是蜜,连嘴边都是。面前案上堆了老大一堆东西,大约是在集市上买的,什么稀奇的物件都有。见到裴明淮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凌羽呆了一呆,道,“明淮哥哥,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裴明淮不知从何说起,凌羽眼珠一转,笑道:“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见到鬼了?”
“……是。”裴明淮道。“她怎么会……”
凌羽看了看自己满是蜜的手,道:“你跟我来。”
裴明淮随他走到九华堂后面的园子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此时天色已渐渐暗去,只见园子里面有株花树,极之显眼。那花树是奇异之极,果子硕大,枝叶却有白色的丝丝缕缕垂下来,在暮色里放着莹莹微光。
“……优昙钵罗。”裴明淮缓缓地说,“我在姜家找到的,移到了宫里,倒是长得更好了。”
凌羽叹了口气,道:“长成这样,谈何容易。一土一水,那都是千里迢迢自它原来生长的地方送来的。”
裴明淮道:“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凌羽道,“你都知道这株优昙钵罗是从何处移到凤仪山的,难不成还想不到缘故?”
裴明淮道:“那位沮渠夫人跟你师姊长得好生像……刚才一朝面,我真以为见到了鬼!姜优明明已经死了,死在凤仪山了……”
“别说你了,我当年见到她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凌羽又叹了口气,道,“其实细看并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乍一看……真的太像我师姊了。”
裴明淮叫道:“她到底是你师姊什么人?!姊妹?”见凌羽摇头,又问,“是你师姊的女儿?”
凌羽仍然摇头,裴明淮叫道:“你倒是告诉我啊!”
“告诉你怕吓着你。”凌羽笑道,“是她儿子的女儿。”见裴明淮的神情更像是见了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星霜仙子的事,算起来年纪差不多呀。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我师姊跟我师兄大吵一架,为了求这花,去了凉国,一待就是好多年。她向来任性得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明淮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有什么事不妥之极,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妥。问道:“那……她的儿子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好像不是我大哥那个爹吧。”凌羽道,“应该是我大哥他爹的兄弟,但叫什么名儿我可就记不得了。”
裴明淮道:“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凌羽不乐意了,把嘴一撇,道:“你看,你问了半日,我都老老实实答了,就一个答不出来,你就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裴明淮道,“好了好了,多谢你啦。我走了,我自己找人问去。”正要走开,忽见着那优昙钵罗旁边还有一株树,看起来跟枫树差不多,便问道,“这不会也是什么宝物吧?”
凌羽顺着他目光看去,轻轻地道:“还真是。”
裴明淮道:“是什么?”
“悦般仙草,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传闻是这样的。”凌羽笑道,“当年悦般国向大魏皇帝献此草的时候,不想让人知道究竟是何物,便摘了这树上的叶子说是仙草。其实,草一点儿都没用,是得要这树里面的根心,在玉釜中煎煮为汁,才是仙物。”
裴明淮道:“能治何病?”
这一回,凌羽隔了良久才回答,声音里却有些伤感之意,裴明淮也不知他这伤感因何而发。“是习武之人的仙物。哪怕经脉俱断,也能救回来。唉,长着也好,说不定哪一日有用呢?”
裴明淮只觉心中似明似昧,好像明白了些事,又不全然明白。凌羽又看了他一眼,笑道:“明淮哥哥,你今儿个怎么在宫里待这么久啊?对啦,多谢你送来的葡萄酒了,要不,你陪我喝?”
“谢倒不必,那不是我答应你的么。”裴明淮笑道,“陪你喝却是不成了,改日吧。今日我实在有事,陪不了你。”
凌羽把嘴一撇,道:“知道啦,反正,人人都忙,都有事,就我一个闲得慌。”
裴明淮笑道:“让皇上封你个什么官职,你自然就有事儿干了。”
“省省吧。”凌羽道,“皇上要封,我也不肯。我干得了什么!惹事还差不多。”
裴明淮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不知为何,宫中禁卫统领的左右卫将军之位一直是空着的,裴明淮也不知文帝究竟为何一直让这个最重要的职位空着。也不知是不是二十年前那桩禁军谋乱之事,让文帝对此尚心有余悸,索性便连这两个位置也虚设了?文帝自己不提,清都长公主从来不提,皇后不提,裴明淮也没处问去。前日在斛律莫烈处听了些旧事,反倒引得裴明淮疑惑起来。
斛律莫烈见他进来,忙迎上道:“淮州王,你来啦,我们正等着呢。”
裴明淮笑道:“斛律将军客气了。”又见另一个四十余岁的将军过来,比斛律莫烈尚年长些,认得那是虎贲中郎将斛律都居。虽都是高车斛律氏出身,但裴明淮只扫了一眼便发现这二人定然不睦,真是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心道这二人一领虎贲中郎将,一领高车羽林中郎将,却互相看不惯,偏要凑到一处,不是找事么?
这时又有一个男子进来,裴明淮跟这人素来相熟,是羽林中郎将乙旃惠。乙旃惠朝裴明淮一拱手,笑道:“是淮州王。原来皇上是要你来领左卫将军之职,我原本还以为……也好,是你的话,我们也没什么说的。”
“也就是这一段时日罢了。”裴明淮笑道,“最近京师事多,过几日又有大射礼,各位免不了要辛苦了。”
乙旃惠、斛律莫烈、斛律都居躬身为礼,齐声道:“不敢。”
裴明淮道:“我也是刚回京不久,如今禁中什么情形,三位先说来听听,再作定夺。”忽见斛律都居神情有些不对,眼眶发红,便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方才得到消息,我堂姊她死了。”斛律都居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不明白,她出家为尼,好好的在尼寺里吃斋念佛,怎么就被人杀了呢?”
裴明淮道:“这件事,廷尉寺自会细察。”
“是,我等只管宫中护卫便是。”斛律都居道。“皇上恩典,下旨赐秘器,又恩准大大地做上一回法事,晚间还请淮州王允准我去一趟。”
裴明淮还未答话,斛律莫烈便皱眉道:“明知这几日事多,你走了谁来管你的虎贲羽林?”
斛律都居冷笑道:“不是还有你么?你反正就一个人在宫里,更没那么多事儿。啊,对了,你今儿陪着出宫的那小孩,我是没见过,听说是以前的羽林中郎将?”
乙旃惠回头对裴明淮笑道:“方才听说皇上新加封了左卫将军,我哪里会想到是淮州王你,还真以为是……”
裴明淮见这二人对凌羽颇有芥蒂,想必是觉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恐怕就会凌驾他们之上,十分不快,又想起刚才见着凌羽吃得一嘴一手都是蜜的样子,心里实在是好笑至极,费了老大力气才把笑憋了回去。只听斛律莫烈嘿嘿冷笑了两声,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不会好听,便道:“不如我请三位将军喝两杯,席间慢慢说。”
三个人自然都不敢再多说,乙旃惠先笑道:“是。”
斛律都居和斛律莫烈互相看了一眼,那一眼真是跟互瞪没什么区别。二人也道:“是,听淮州王吩咐。”
那晚裴明淮离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赶到廷尉寺,却见着吴震面无表情地坐在正堂,跟个石像一样,奇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吴震指着案上一朵白莲花道,“看看,看看,天雨四华,这最后一朵曼陀罗华也在斛律昭仪身边出现了。摩诃曼陀罗华是大白莲,曼陀罗华便是白莲花了。”
裴明淮把那白莲拿了起来,见着确实要比先前见着的摩诃曼陀罗华要小些。道:“就不能从那几朵花上面找到端倪么?”
“在查。”吴震道,“这些都是佛经里面说的莲花,能到哪里寻去?所以凶手才用的红锦和白绢做的莲花。这红锦白绢都是极好的料子,我已经满城里在查了。虽说还没查到,不过,照我看来,这绢料一定是来自……”
裴明淮道:“何处?”
吴震笑了一笑,道:“你猜。”
“我何必猜,这红锦白绢一定是宫中之物。”裴明淮道,“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贡品。”
他拿了一朵红莲,道:“看到没?上面有暗纹,该是这绸上原本就有的织花。那种织法少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但必定是在宫里常见的。你拿去找宫中的文绣大监,一问便知道了。”
见吴震面带苦笑,裴明淮道:“是不是有不便之处?那我拿去便是了,让庆云问去。她最好事,有案子查一定高兴。”
“不是,不是。”吴震道,“不,也是,也不是。唉,明淮,就算查出来,不,是一定查得出来的,我怕也是条假线索,会冤枉了人。”
裴明淮道:“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既有这样的物证,难不成还不查了!”说罢唤了麒麟官进来,道,“把这两朵绢花带上,到寿安宫找庆云公主。就说我的话,请她找宫里的文绣大监,去细问上一问。”
待得麒麟官领命而去,裴明淮问道:“斛律昭仪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已经送过来了。”吴震苦笑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白骨观,嘿,白骨观,杀害她的人,真是对佛理通得很哪!那位乐良王在我这里坐了好久,大发脾气,说我们这廷尉寺不会办事,差点把我这地儿都给砸了。”
裴明淮道:“乐良王人呢?”
“有位什么大师来找他,说要给他母亲诵经超度什么的,请他也去。”吴震道,“总算把这尊大佛给请走了。他要在这里,我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就看着他闹了!”
裴明淮问道:“哪位大师?”
“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位胡僧。”吴震道,“听说是西域来的高僧,跟昙曜大师是好朋友,一同译经的。”
裴明淮哦了一声,道:“那你没问这位大师的话?”
吴震奇道:“我问他话做什么?”
“跟昙曜大师是好朋友又一同译经的西域高僧,自然是吉迦夜大师了。”裴明淮道,“永宁寺的法鸿大师不是说了,最近见过吉迦夜大师手中有阿修罗菩提子么?”
吴震叫道:“什么?哎哟,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有的是机会见,着什么急。”裴明淮又问道,“打算在哪里替斛律昭仪做法事?”
吴震道:“还能在哪,就是武州山石窟寺啊。”
裴明淮叫道:“什么?那怎么能行?”
“乐良王说他母亲向来就在武州山的尼寺,非得要在那给母亲做法事。这是孝道啊,就连皇上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我看皇上根本不着意这些小事。”吴震道,“我只管查案,他要去烧香我还能怎么样?”
裴明淮却越想越是不妥,道:“不成,我要去看看。”
“你看看那具尸身再去看吧。”吴震起身道,“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白骨观!不知道是谁干的!”
裴明淮随着他进去,一见也吃了一惊。吴震苦笑道:“裴三公子,我知道你精通佛经,你倒是给我讲讲,这白骨观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鸠摩罗什译的经么。”裴明淮凝视那半身白骨,道,“可经里面也不是这么说的。倒是见过凉州那方向有个洞窟,里面画的半身白骨是差不多这样子。一个女子,半身是美女,半身是白骨……”
吴震问道:“凉州?”
裴明淮嗯了一声,道:“以前大凉也崇佛得很,开凿了不少洞窟。如今我们这边的工匠,不少都是先帝灭凉国的时候,自那边徙来的。怎么?”
“我忽然在想,昙曜大师是凉国过来的僧人啊。”吴震笑道,“从前可是跟大凉国主亲近得很的。不单是他,师贤大师也是啊。”
裴明淮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当年凉国被破的时候,是连那边的佛理精义都一并给迁过来了,也不为怪。还好那时候先帝听了师傅的劝,不曾把凉国的僧人都一并杀了,唉!”
吴震道:“你刚才说,佛经里面并没说什么半身白骨,只有壁画里面才有见到?”
裴明淮沉默了片刻,道:“这确实有些古怪。你继续作你的白骨观吧,我要去武州山石窟寺了。我看那位乐良王怕有些伤心过头了,惹些事来就麻烦了。”
“我这里事多,你去隔壁侯官曹找阿苏陪你一起去吧。”吴震道,“我就不陪你了!”
裴明淮道:“我倒还找他陪着?这还不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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