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哈娜拉着她的手,“好了,别哭了,本宫这辈子没什么可惋惜的,享了一辈子的富贵,未来也不会寂寂无名,还有你们两个,我马上要去找安宁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等我走后,你们不要悲伤,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慧姨。”胤祚眼眶通红,攥紧了双手。
果然即使当了皇帝也不是万能的,十二年前,他没留下额娘,现在又要送别慧姨。
伊哈娜轻轻一笑,“本宫已经过了古稀之年,按照民间的说法,也算是喜丧,早些走也好,如果浑浑噩噩地过许多年,本宫宁可不活。”
她没告诉两人的是,在她清醒前,她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自己也是年少入宫,带着科尔沁族人的期盼,想要在宫中有一席之位,可是因为她的身份,皇上并不碰她,只见她当成一个贵重物件放在后宫。
在一年又一年的忽视下,不过两年她就死了,她找遍了梦境的所有地方,但是没找到佟安宁,然后她就清醒了。
茉雅奇握紧了她的手。
次日,康熙也从畅春园回来,看了看她。
然后已经出宫的惠太妃、荣太妃、宜贵太妃等人都来了。
三日后,伊哈娜用为说不多的力气,将胤祚、茉雅奇招到身边,将准备好的盒子交给他们,“这里面都是我的遗嘱和体己,就留给你们了……”
她说的有些急,最后有些气短,开始急促的喘气。
茉雅奇连忙给她顺气。
最终伊哈娜嗓音沙哑,唇角挣扎出一个弧度,“你们都要……好好地……我去找……安宁……”
说完,拉着茉雅奇的手一松,垂了下去。
茉雅奇瞪大眼睛,抬头就看到伊哈娜缓缓阖上眼睛。
殿内众人顿时悲声渐起。
一月后,伊哈娜也被葬入东陵,陵寝和康熙的陵寝挨着。
茉雅奇站在陵寝前,环顾四周,面上满是疲惫和忧伤,她又送走了一个长者。
额娘说过,成长就是不断离别的过程。
如果可以,她想永远当额娘的小女孩。
……
瑾和二十二年。
七月流火,晒得人都快化了,京城皇城的贵人大多都到西郊避暑。
康熙帝已经去世两年,这两年京城的变化不可为不大。
瑾和帝三年前,将京城又重新规划了一下,皇城和紫禁城为了统一样式没有大改,不过内外城则是进行了重新规划。
经过这些年,京城的满人和汉人早已分不清,当然也有一些八旗地区比较极端排外。
情况就变成越是满汉混杂的地区,反而越繁荣,那些喊着口号,所谓要保持八旗子弟的荣光,坚决不受汉人腐化的地区,对比京城别的地区可能不算贫穷,但是和周围那些满是亭台楼阁、建筑风格统一,高楼林立、街道整洁的区域一比,就成了华服上的补丁,显得格格不入,越是宣扬满汉有别,越是削弱了自己。
胤祚也不苦口婆心地劝,他们现在这么硬气,无非就是有宗人府帮忙垫底,高喊着祖宗之法。
他倒要看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投降。
位于京城西郊的各色园子中,三阿哥和五阿哥的园子挨着,这下出来避暑,荣太妃和宜贵太妃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在紫禁城中闹了一辈子,出来后,两人反而和解了,惠妃也经常和她们聚会。
有时候三人会聚在一起聊一下年轻时候,做的那些惹人发笑的事情。
七月初九,正好是宜贵太妃的寿辰,她没让人大办。
这人年纪越大,就有些怕过生辰。
要说不大办,五阿哥肯定是不愿意的,哄着宜贵太妃,表示不用她招待客人,只需要好好坐着就行。
宜贵太妃由着小辈给她磕头贺寿,自己就端坐在主座上。
中午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派了女官送了贺礼,宜贵太妃带着众人谢恩。
宜贵太妃让人给她和惠太妃、荣太妃单开了一桌席,没让其他人打扰。
五阿哥叮嘱道:“您这把年纪了,不要多喝酒,肉也少吃些。”
“越老越啰嗦,本宫听说老九来了,你快去看看,别让他捣乱。”宜贵太妃赶人了。
五阿哥叹了一口气,向一旁笑眯眯的惠太妃和荣太妃拱手告别,示意伺候的嬷嬷要劝住人。
嬷嬷一口应下。
等到五阿哥带着人离开,宜贵太妃看着他的背影笑骂道:“都管到自家额娘头上了。”
“本宫看你是挺高兴的。”惠太妃夹起一筷子菜。
“哼!口是心非。亏在宫里时,太上皇还夸她性格爽快,说话直爽。现在太上皇走了,就把本性暴露出来了。”荣太妃哼哼道,“你看你这段时间胖了不少,也不注意些。”
“本宫不过胖了一些,你胖的比本宫还多,本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宜贵太妃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她们五十步笑百步,她最近是心宽体胖一些,但是荣太妃绝对比她胖的多。
“都这把年纪了,你们两个既不能安分些吗?天天吵,也不觉的烦。”惠太妃无语道,顺便给了荣太妃一个警告的眼神。
今日是宜贵太妃的寿辰,别将寿星给闹生气了。
荣太妃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开始用她们之间常谈常新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对了,今儿我看到康熙客栈的大管事也过来了,她也走了几十年了,若是她活到现在,肯定会折腾出更多的花样吧。”
宜贵太妃也是面露怀念,“其实当初入宫时,本宫就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贵妃,既不想为敌,也不想投靠。毕竟她的病情……”
当然也会心生嫉妒。
现在转眼大半辈子过去,再回望年轻时候的自己,觉得有些可笑。
荣太妃抿了一口酒,“糊弄什么呢,当年大家都一样,梦里都想着她死,可是人真的走了,本宫却觉得没意思了。”
“……咳咳!”宜贵太妃一下子被酒水呛住,连忙看了看周围,没好气地狠瞪了荣太妃一眼,“你是觉得大家现在的日子太好过了,她的儿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本宫可不向你这么虚伪,你看惠太妃不是没说什么吗?年轻时候的那点心思,皇上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来。现在大家的态度都摆在这里,皇上也不是小气的人。”荣太妃嘴上说着,声音却压低了一些。
宜贵太妃:……
惠太妃叹气:“你们两个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孝懿仁皇后都去世二十多年了,咱们估摸着也要下去见她,难道到了她面前,你们两个还要吵。”
“……咦。”荣太妃被她的话惹得打了一个寒颤,“说的这么吓人干什么,去年大喇嘛说本宫能长命百岁。”
宜贵太妃也是嘴角直抽,抖着手,“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故意的,就不想本宫过好寿辰。”
惠太妃和荣太妃齐刷刷地看着她,笑意满满。
荣太妃用帕子遮着嘴角的笑,“哪敢啊,您可是贵太妃娘娘!”
宜贵太妃暗自磨了磨牙。
也是因为这样,这两人就联合起来对付她。
傍晚,惠太妃和荣太妃都回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惠太妃坐在轿子里,原先打算直接回府的,可是仰头看到远处的康熙客栈和路易客栈的高大建筑,听着隔壁街道嘈杂热闹的声音,让人转了方向,去了康熙客栈。
到了康熙客栈门口,客栈管事早就得到消息,将人请到了顶楼的观景台,在这里可以眺望小半个京城,当然这种说法是几十年前的,这些年京城不断扩建,比原先都大了一倍。
惠太妃站在西南方远眺,正好能看到紫禁城的宫门。
那是她年轻时去的地方,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现在她熬出来了,今后不止有多少女子对这座紫禁城趋之如骛。
不过……
惠太妃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样子,唇角微翘,感慨道:“她应该是个例外吧!”
……
对于剃发留辫这事,其实胤祚也不怎么介意,留了那么多年的辫子,轻易割了也有些不适应,但是留辫子他觉得不方便,尤其京中满汉对立时,动不动就拿这个说事,惹得他烦躁。
什么祖宗礼法,不说百年后,即使几十年后,他也是祖宗礼法。
后来废除留辫推行时,发现许多人不配合,一下子起了逆反心理,就开始加大力度。
只能说,若是当初朝廷的大臣能说些软话,说不定胤祚就允许一些人保留辫子了。
后世的学者后来研究瑾和帝时,对于他为什么要废除剃发留辫的原因,有许多解释,奈何无法和本人对话,也不知道他当时的想法。
不过其中有一种说法无论是野史还是正史中都有相关记录,就是孝懿仁皇后当年认为女子裹脚和剃发留辫都是恶习,对此深恶痛绝。
孝懿仁皇后早年时为了废除女子裹脚,花费了大力气,瑾和帝为了实现母志,就废除剃发留辫。
不过也有学者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应该当时的赞成者为了堵住反对者,用“孝道”堵口……
总之各种解释都有……
当事人佟安宁:……
她当年可没有这样想过,纯粹觉得丑罢了。
就欺负死人不能开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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