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李二今日?犯下此罪,按律你可?带女离开张家,自司农司每月领取救济银,供养你母女生活所需。”

麦子?此话一出,如同惊雷一般,衙堂里里外外的百姓们?瞬间如同开水沸腾,议论纷纷不止。

自古只有?休妻的说法,就算是?和离也?只有?那些?高门望族的女人?有?此殊荣。

再经两家商议,由男方提出。

这李二虽然已经犯罪,却远远够不上和离的条件。

这时已经有?人?在墙壁中找到有?关男女婚姻嫁娶的律典,大声念了出来:

“男女和离,只需双方到县衙处公证即可?,过错方无抚育权利,皆无过错则两家商榷再定。”

原本作鹌鹑状的张家众人?开始有?些?动?作,张氏更是?一把拉住了云娘,低声劝慰道:

“云儿,你得给张家考虑,族中还有?三?位姊妹没有?出嫁,还有?你的巧姐儿,以后怎么说媒?”

云娘原本听到此话而雀跃的心,听到张氏这么一番话下来,慢慢沉寂下去,尤其是?最后一句巧姐儿。

张云的双眼慢慢湿润,抬手碰了碰巧姐儿头顶的旋儿。

“不行,张家从来没有?出嫁的女儿还回来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听你娘的话。”

张爹皱着双眉,完全忽视了他?原本那个乖巧的云娘,如今已经是?伤痕累累,苍老得几乎都快和他?差不多了。

巧姐儿扯了扯云娘的衣服,十一二岁的年纪,还像一个瘦猴儿一般,突兀的大眼睛里面装着强烈的依赖。

“娘,我不要留在李家。”

巧姐儿的声音将云娘从张爹张母的话中拉了回来,她的前半生已经毁了,不能让巧姐儿也?毁在了李家的手上。

张云最终踏出了这一步,一向柔弱的声音在公堂上显得掷地有?声:

“张云愿与李二和离,请陛下主持公道。”

现在轮到了张家的众人?铁青着脸,这云娘这么一闹,这中洲城谁还敢和他?张家一族交往。

李三?瞬间就暴起,在众多官兵百姓的面前,大言不惭地骂道,“李家的种,你这娘们?敢带走,打得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家老爷子?带头摁住,捂住了后面的话。

李三?最终也?被麦子?抓到错处,打了二十大板后,扔进了监狱,扣押的年限又添了一年。

围在外面的百姓没听清,近在咫尺的张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爹原本想?要辱骂的话活生生地憋在了嘴里,瞧着乌烟瘴气的李家,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话出来,就被官兵带离了公堂。

此事了结后,麦子?将各县城的衙役公家人?全部清退,重新招募了一批,进入了官场。

近些?日?子?,百姓们?纷纷围在了县衙的外墙处,听一旁的官兵逐句宣扬律典。

以免犯了大罪而不自知。

往前谁能想?到,打女人?还能蹲大牢。

李家人?的遭遇,让中洲城的人?个个都绷紧了身子?,深怕被邻里街坊举报,抓了个现行,最后混上了吃牢饭的结局。

麦子?安排人?将张云母女安置好后,才腾出时间来处理这些?中益王留下来的烂摊子?。

“陈少楼,陈家全族皆逃往了金国,刘玦,家中还有?一庶母留守,言书,族人?亲眷皆不知所踪……”

小草拿着这些?日?子?清理出来的户籍,一个个将堂下的少年郎身份遭遇全部公之于众。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错愕,言书的嗓门一下就盖过了其他?人?:

“不可?能!言家人?全跑了?”

言书不过十六七岁,容貌昳丽,貌若好女。

在清一色的男人?中,就属他?和陈少楼的容貌上佳。

旁边簇拥他?的公子?也?纷纷冷下了脸面,原以为言书同他?们?不一样,结果堂堂的一个嫡公子?,结果也?是?家族中的弃子?。

他?们?这些?人?,虽然才气上佳,大多都是?家中的庶次子?。

若没有?陈麦子?,他?们?最多被家中主母分十几亩良田,几家的铺子?就打发走了。

本以为这是?最坏的结局,没想?到中洲城刚刚事变,还不等他?们?站队,城就破了。

他?们?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出头,就被摁上了一层男宠的身份,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言书在他?们?这群人?当中,是?最不可?能出现的,毕竟他?可?是?言家的嫡长子?,没想?到也?被他?的继母玩弄得团团转。

“言书,回来。”

陈少楼突然出声,将这个莽撞的小子?拉了回来。

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少楼不得不主动?包揽了这麻烦少爷。

麦子?揉了揉额头,这些?人?的去处,倒是?个麻烦。

思索了片刻后,麦子?突然想?到,陈少楼精通六艺。

如今君子?六艺,都是?主流上的学业,想?必其他?人?也?粗通一二。

“你们?可?有?人?会骑射,算数。”

麦子?将目光望向了堂下众位年轻男子?,扫视了一圈后,最后定在陈少楼的身上。

“回禀陛下,陈少楼善数,骑射粗通。”

陈少楼的身上依旧是?那副破破烂烂的衣物,脊背直直地挺着,一双眸子?里面闪着从容和冷静的光泽。

身边的几位好友也?顺时说出自己的长处。

言书大胆的话语也?响起,“陛下,别说是?骑射算数,就算是?书乐也?不再话下。”

见到麦子?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言书突然感觉自己的脑门一凉,将剩下的话吞进了口中。

不行,他?现在可?是?男宠的身份,不能如此出挑。

虽说眼前的女帝容貌尚可?,那也?不能委身于女人?身下。

言书的脑筋一转,急忙后退到陈少楼的身后。

麦子?一眼就看穿了言书浮于表面的想?法,不禁有?些?汗颜,单看年龄,她都比这少年大了有?十岁左右。

见另外几人?窃窃私语,也?不敢上前回话,麦子?将这些?人?排除后。

单拎了回话的这些?人?考校后,最终决定道:

“陈少楼,刘玦协助司农,负责丈量土地,按司农助手一职领薪。”

“言书,派遣到河西,负责马驹畜牧。”

“盛安,许昌等人?,先找崔学官培训六书教材,通过后可?去书院授夫子?一职。”

麦子?一通话下来,将下面的人?砸了个五雷轰顶。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等在东女谋官为职。”

陈少楼的语气有?些?不敢相信。如今东女的疆域辽阔,兵力强盛,且有?中洲这么大个天然粮库,比之其他?三?国,已经占尽了先机。

又何愁招不到贤臣。

“只是?暂领官职,之后表现优异,可?以上述转正。”

麦子?话语刚落,这言书立马跳出来拒绝道,“本少爷以前养的马可?是?千里名驹,那些?低等马可?不配让本少爷能伺候。”

陈少楼的脑门抽了抽,能养出蠢笨成这样的少爷,这言家的主母当真?是?有?几分手段。

听到言书不愿,麦子?也?没有?强求,淡淡道;“那言少爷便和他?们?一同出去便是?。”

麦子?正准备遣散众人?时,没想?到突然被人?打断。

“陛下,我等既已被献于陛下,便应恪尽职守,不愿离去。”

此话刚刚落下,紧接着另外几名长相还不错的男子?,也?纷纷站了出来,势必要服侍眼前这位女帝。

在他?们?几人?看来,这些?人?都愚不可?及,只要将眼前这位女帝拿捏在手上,别说是?一小小司农,就算拿下整个中洲城,也?易如反掌。

麦子?清咳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小草,悠悠说道:“那便给他?们?安排一处房屋,如何?”

小草跟麦子?相识多年,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微微颔首道:

“好。”

不知道这面红齿白的小少爷如何想?的,竟然也?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等这些?人?跟着小草到了王宫处,就被扔在了一片荒凉的屋子?里,便再也?无人?问津。

他?们?的春秋大梦也?只好就此做空,没有?食物,没有?水,过着还不如在县衙的日?子?。

没过几天,这处屋子?就只有?几个人?的身影还在坚持。

段子?越和封苋等人?也?顺利到达了中洲城,望着高大的城墙出了神。

不愧是?他?们?的君上,这么一座固若金汤的大城也?能打下来。

短短两月里,不只是?东女国的名头大盛,就连代?邑都被传得神乎其神。

只是?他?们?这次来,可?不单单是?来上任述职的,封苋望着马车上的“莺莺燕燕”,第一次出现了替君上担忧的神情。

这些?日?子?里,有?了陈少楼等人?的助力,加上在中洲城选拔出来的一些?人?才,麦子?小草身上的政事减轻了许多。

听到段子?越,封苋已经到了中洲城外,麦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王宫内已经简单的修复了一遍,宫门刚开,引入眼帘的先是?一长串香车宝马。

马车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风轻轻一吹,就露出了里面人?的身姿。

清隽温雅,风光霁月,慵懒矜贵等等,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等封苋和段子?越到了跟前,麦子?的眉目才稍微松开了一些?,开口问道:

“谁送来的?”

封苋开口道:“金国成武帝送来五人?,齐国文德帝送来十二人?,周国晋阳帝送来三?人?。”

麦子?看着远处的俊秀公子?,心中无半分想?法,要是?送来些?探子?多好,还能充做苦力。

想?到此处,麦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段子?越说道:“中洲城的司农司就交于你了,中洲大河的水力要运用?起来,代?邑如今的情况如何?”

段子?越抱拳行礼道:“代?邑一切如常,有?柳雅大人?和朱朱黎军使?在,无人?生事。司农司如今已交由徐江河大人?主持。”

段子?越目光灼灼的眼神盯向麦子?,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想?让陛下和辅政大人?再在中洲多呆些?日?子?。

中洲如此大的一个州城,其属下还有?众多县城村镇,再加上他?还要兴修水利,掌管司农司。

仅他?和封苋两人?,等陛下回都城后,再记起他?们?时,小荷怕都可?以接任他?俩的位置了。

这次陛下说好的出行一月,如今已经夏日?炎炎,再过不久就是?秋季。

段子?越可?不会忘记,他?们?临走之时,柳雅大人?的怨念,几乎已经能绕代?邑三?圈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段子?越将柳雅所说的劝陛下早日?回代?邑的事完全抛之了脑后。

麦子?想?了想?,确实如今中洲城能用?者甚少,书院医署才刚刚起了头,她和小草都已经焦头烂额,等过些?日?子?再走,也?未尝不可?。

封苋也?将其他?几个城池的事一一报上,都没有?什么问题。

如今水道已经从代?邑修到了河西一地,再加之如今中洲大河及各大分支被全部疏通。

东女的水源除了河西,科斯,红沙荒漠三?地,都暂时没有?紧缺的风险。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麦子?才分心问道:“封大人?,这次北派,可?带上封荷?”

听到陛下问起她的女儿,封苋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家父如今在书院任教,臣将小荷送去寄读了,便未带上。”

听到封荷有?去处,麦子?这才放心。

“陛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眼看议事到了尾端,封苋赶忙开口问道,生怕陛下将这活又丢到了她手上。

麦子?沉思了一会儿,“就带去梵华楼吧。”

左右那儿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那殿子?大,应该塞得下这么多人?。

等众位怀揣异心的人?跟随着兵卫来到梵华楼后,便目瞪口呆地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宫墙上处处爬满苕藤,院前架着一口铁锅,从宫墙到门槛之间,绕了一根麻绳。

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衣物,下面躺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见到有?人?进来了,眼里的神色一闪。

立即跳了起来,结果就看到了一堆香气袭人?的男人?,数双眼睛盯着他?。

言书一脸怨视地盯着这些?人?,看到领头的人?正是?阿亚朵,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绷出一个笑意。

趾高气昂地走到这些?人?的面前,大声道:“院子?里的菜都是?爷种的,你们?不许偷拿。”

阿亚朵只管将这些?人?带到此处,便没有?再管,带着卫兵们?前去戍守城门。

只留余下的二十人?面面相觑。

在周国得到池大人?提点的关宸率先发问道:

“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言书高昂着头,轻瞥了一眼说话的这个男子?,和陈少楼身上的气度有?些?相像,一点也?没有?骨气。

虽是?如此想?,言书还是?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知了众人?:

“在这里,只有?住的地方,要吃要穿自己想?办法去。”

听到此话,这些?人?各自交换了个眼神,便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各自在殿中找了个床榻歇息。

言书只得看着他?们?安之如素,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周国的那三?人?,甚至还效仿言书,在院子?里面分开了一片土地,开始松起土来。

金国的那五位也?十分齐心,仔细将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部都贴身装好,走起路来都能听到叮当作响的声音。

只有?齐国,可?能是?因为人?多,分成了几个派系,颇有?些?水火不容的姿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言书在里面格格不入,如同闯进了大灰狼窝的白兔。

关宸此时又凑到了言书的面前,虚心请教道:“言小兄弟,这个种子?,你是?从哪儿寻的?”

言书有?些?闷闷不乐,看着这些?人?不经意地靠近,分明没什么变化,可?言书总觉得这些?人?的耳朵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得到答复后,关宸便带着另外两人?前去找种子?的门路。

齐金两国的人?便一窝蜂的上来,开始打听着言书的来历过往。

其中不乏会做人?情的,立马将言书捧得飘飘然。

“那你本来是?去养马的?结果没看上,才留下来了。”

人?群里,一个直剌剌的话语突然刺痛了言书的薄弱处。

这个原本热衷跟他?们?谈天说地的小少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不虞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处。

十几道锐利的目光同时刺向了说话的此人?,片刻间,这些?人?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

“唉,为何他?们?就有?陛下考校的机会?我们?连见都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虽然是?抱怨,不少人?都升起了一样的心声,连面也?见不到,又怎么完成皇帝吩咐给他?们?的任务。

也?有?些?人?打起了言书的主意,若是?能把言书策反,日?后说不定能靠言书走出这处破烂的寝殿。

等关宸三?人?拿着千辛万苦换来的种子?回来后,感受到院里四处投射来的视线,顿感心力交猝。

原来这就是?身处大宅院的感觉,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娘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自麦子?将这些?人?一窝蜂地赶进了梵华堂,便将他?们?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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