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罗老哥客气了。”

白半拉虽然也浪迹江湖多年,但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的底层穷苦人。

就算千里迢迢跑去关外。

一心想着混出点名堂出来。

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

如今,身前这几位,已经算是他遇到过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

陈玉楼自不用说。

三代魁首,陈家之主,常胜山总瓢把子。

这位自称罗老歪的家伙,他倒是头一次听,毕竟湘阴与冀北相隔太远,他接触到的人层次又太低。

是以除了南陈北杨这种大人物。

其余还真不是太清楚。

只是看他凶神恶煞,粗声大气,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小角色。

再见到罗老歪抱着拳头就弯腰折膝,吓得他赶忙伸手阻止,托着双肘,好不容易拦下他,张口却不知如何称呼。

嗫嚅了下。

最后也只好用老哥相称。

“行了,你小子长点记性。”

“这位可是发丘一脉的传人,与我、道兄,都算是一辈的人。”

“不过嘛……”

见他脸色涨得通红,瘦弱的身躯在罗老歪跟前,就像是猴与山熊的区别,忍不住拍了下罗老歪肩膀。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下次再见,不至于闹出笑话。”

听到这话。

罗老歪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咧嘴点了点头。

“是是,俺老罗一介粗人,有眼不识泰山。”

“要是白掌柜觉得不够,老罗皮糙肉厚,尽管给我来几下,也让老罗好长长记性。”

听着白掌柜三个字。

白半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天生怯弱的他,又不敢表露,只是强忍着情绪,冲着罗老歪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见此情形。

陈玉楼内心则是不由叹了口气。

也难怪发丘一脉,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白半拉性子太弱,耳根子又软,守业尚可,进取却是远远不足。

至于罗老歪。

说实话,能屈能伸,比山上九成伙计都要强出不少。

更准确的说,当得起心狠胆大脸皮厚这七个字。

能从一介背尸人,混到如今这一步,绝非偶然运气。

而从院子到门口,这短短十多步里。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

其实才是真正将驭下之术做到了极致。

罗老歪这几日在赤山岛大捷,必然是春风得意,借势敲打,是告诉他不要太过得意,点到为止,则是做到平衡,不然一味打压,谁还会死心踏地替他做事?

“好了。”

“白兄弟,请。”

跨过门槛,将人请入殿内。

火塘中正用细炭文火煮着一炉山泉水,桌上一左一右,摆着两只茶盏。

分作主次坐下。

罗老歪小心思极多,将白半拉推到次位坐下,第三位则是留给老九叔,他自己挂在了末尾陪坐。

要不是被老九叔谢绝。

眼下他已经屁颠颠去烧水煮茶去了。

陈玉楼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白半拉,此刻的他,正一脸惊叹的看着四周。

对他而言。

前后不过短短半个钟头,却是天差地别。

从阶下囚到堂上客。

之前还生死未卜,如今却已经成了陈掌柜的客人。

人生际遇,只能说实在难以揣测。

眼下所处应当是座宫观古庙,身后的神龛上还供奉着两座神像,虽然金漆已落,但神像庄严肃穆,让他根本不敢多看。

要是放到以往。

逢观过庙,就是没有香火,也会进去磕个头拜拜神。

但眼下,他也不敢贸然起身。

只是默默祈求神佛不要怪罪。

“还不知道白兄弟,此行来所为何事?”

就在他内心忐忑,杂念起伏时,一道温和的笑声忽然传来,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白半拉慌忙中就要起身。

“此处没有外人。”

“白兄弟随意就好。”

陈玉楼摆摆手。

听到这话,白半拉这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真的过于随意,毕竟是人家地盘上,总不好当是在村头老树下盘腿侃大天。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前些年,在关外泥儿会,碰到一对兄弟,西北人,大的叫老羊皮,小的羊二蛋,常在他俩口中听到陈掌柜大名。”

“这趟随人一起南下避祸,恰巧经过洞庭湖,听人说陈掌柜家在湘阴,对了……”

白半拉小心翼翼的说着。

生怕漏下什么,不时还要补充几句。

“昨天我就去了庄子,不过听庄里兄弟说陈掌柜您来了湖上,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老羊皮、羊二蛋?”

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番话。

陈玉楼眉头微微一挑,从中敏锐的找到两个名字。

“是嘞。”

“听他俩说,和陈掌柜您还是旧识,差点加入常胜山。”

旧识。

差点?

陈玉楼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这兄弟俩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羊皮和羊二蛋,他确实认得,准确的说,这事和鹧鸪哨还有点关联。

当年他在陕西盗取大唐司天陵宫时,无意中救下放羊出身的哥俩,并介绍给了他,想着进入常胜山,好歹也能在乱世里头混口饭吃。

只不过,这哥俩贪生怕死。

实在没留住。

然后两人一合计,跑到关外,加入了泥儿会。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还能在白半拉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只能说这方世界看似遥遥无际,实则小的可怕。

两个月前夜登青城山。

去天师洞见玄真道人,也就是观山一脉,这一代的传人封思北。

当时,他还与鹧鸪哨和杨方打趣。

说是如今江湖,倒斗四派,我们这一行不过五人,就已经集齐了三派,就差发丘天官久不露面。

至于其余八门。

也已经有观山太保和阴阳端公浮出水面。

这一转眼,发丘白家后人便找上了门。

上哪说理去?

更让他觉着有趣的是,白半拉虽然没翻起什么浪花,但他有个拜把子兄弟,名为瞎老义。

甚至将陵谱与发丘印尽数相赠。

瞎老义他日则成了杨方的关门弟子。

而他们二人之间,也不是萍水相逢,瞎老义本名赵保义,原是澹台明月的侍从。

澹台明月又是杨方为救崔老道,大闹洛阳城的好友之一。

甚至,原著时间线中,白半拉因为穷的吃不上饭,特地跑去天津卫娘娘宫,找到庙祝为自己算了一卦,结果被忽悠着去当了兵。

那位庙祝不是他人。

正是当初跌落黄河,最终一路抵达津门,成为四神之首,号称殃神的崔老道。

所以。

这也是为何陈玉楼会觉得世界如此之小。

来来回回。

似乎都是这几个人。

准确的说,从晚晴到民国,贯穿始终的两条线,分别就落在张三链子和崔老道两人身上。

只不过,他的出现,冥冥中好似一双手,拨乱了时空之线。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