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念帝的手,战生伐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起身后,战生伐将双手摊在眼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师之道,万人万类。有人严格,有人温柔,有人谆谆善诱,育人有方,也有人以恐为器,恫吓震慑。盛世之下,烈阳所及之处,皆是仁爱思想,但在暗林山沟,那些阳光不曾照射到的地方,又该有多少孩子蒙受惧意,食恐而生?或许阳光无罪,有罪的是暗林山沟,它造不出污泥中的白莲,却造出了一群自卑怯懦,陋习恶性之人。”

“或许,我一人的力量拯救不了天下苍生,但我希望我会是一盏行走的明灯,可以为迷途之人引路,可以为身处黑暗之人,送上一丝温暖。若有朝一日,灯笼能亮彻整个世界,那我想,纵然漆黑如墨的暗夜,也将被这奉烛师之火,照的脏暗尽散,照的寒痛尽淡。”

“战长老。”

念帝回头,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他的身上,那袭灰袍渐渐被镀上一层金光。

“或许打骂最见效,最管用,但它却像一根铁钉,深深地扎进了孩子们幼小的心里,铁钉会被时间的风沙拔出,但伤不会,他们今后每一次想起,当时的执念就会牵动伤口,痛上好久,痛彻心扉,痛的直至将正确的道路铭记于心。”

“但同样是要做到铭记于心,我们为什么不能试着用爱呢?是因为爱太卑微,太廉价了吗?不,我想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作为老师,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说的做的,也只不过都是些表面上虚假的关心,未至心灵的爱。孩子们的家境如何,孩子们的父母如何,孩子们的交际如何,我们都不知道,不曾了解,又何谈感同身受,又怎么能真正的教育好他们呢?”

“迫于威压和严厉,是可以让孩子们认真学习,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所教育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群为了应付考试而生的沉闷机器,他们失去了年少时最宝贵的情感与活力,取而代之的,却是冰冷的,机械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囚笼人生,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战生伐的发箍咣当落地,他两鬓染霜,眼底尽是迷茫。

“可是,羽国现在内忧外患,我们迫切的需要鸟才来解忧报国,他们不努力,又怎么能过得了独木桥?”

念帝摇了摇头:“十人过桥,意义很大,百人过桥,也需拼搏,可是千人万人呢?所有人都在过桥,那这桥还有意义吗?或许桥早就被压断了,而重新铺上去的,也只不过都是些学痴学傻之人的血肉身躯,汹涌澎湃的河水,早就冲去了少年梦,将他们拍的麻木不仁,拍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上岸’。”

“若只为求少贤而失多梦,那这无疑是在拿命造桥,拿血开路,我不希望孩子们去奉行那机械般的秩序,我希望他们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不被生活所拘束,不被现实所埋梦,做最好的自己,过想要的人生。每一朵鲜花都应该灿烂而热烈的绽放,而不是被做成花束,成为别人的装潢。”

“战长老,我坚信淋雨之人不一定会撕伞,我也坚信,你我都会有更好的方法,让师之道,从我们这两代做起,做的真正能让万千莘莘学子学有所获,不留遗憾。也能做到让后代既无往梦之未来,又可在回首时,满目琳琅,皆是美好回忆。”

白发,随风高扬,战生伐,已是泪流满面。

“呜呜呜……先生,您别说了,老夫一把年纪,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感触,请受老夫一拜!”

战生伐双膝撤力,在空中迅速弯曲。

“战长老,使不得。”

念帝瞬步上前,轻轻托起战生伐的膝盖。

“教书育人,本就是我们老师的职责,在知识思想面前,人人平等,教和育,也本就是绑在一起的。”

“听先生一席话,胜过老夫半辈子杀伐,今日,谢谢先生,让老夫醍醐灌顶,恍然醒悟。”

战生伐虽未行跪礼,但他却执意双手作揖,微微颔首。

能让一介武夫佩服的如此五体投地,围观学子们也越来越对这位新晋长老感到好奇了。

与此同时,那些隐藏在演武场百米外暗处的身影们,也逐一离去。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