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不定痴在原地,盯着脚边的两截青竹,心事难平。被烟火唤来的几道黑影聚拢而来,停在暗处,躬身朝洪不定见礼。洪不定双目依然停在脚边,思绪早已飘去远方,不知归期。

那几人不明情形,在暗处出声唤回洪不定心神,等他交付此间事宜。

久远的陈年旧事再想起,难免伤身,洪不定沉一口气,收回思绪,一笑泯然。抬头环顾四周,不见那二人踪迹,朝檐上凑热闹的君不白抱拳行礼,底气十足喊道:“楼主可看见那二人逃去何处了?“

君不白开口道:“四海镖局与你们归农山庄可有过节?”

洪不定直起腰身,不合身的衣衫从肩头滑落,“不知楼主何出此言。”

君不白背手而立,远处有两道逃去远方的风声清晰入耳,“刚才用枪的那位女子是四海镖局林镇江的独女林秋晚,她与沈清澜可是闺中好友,虽然不知她为何来苏州,但你最好还是告知罗老太太一声,让她定夺为好。”

沈清澜的名字,苏州城归农山庄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此事不能张扬,洪不定摆手屏退暗处众人,朝君不白行去谢礼,既然知道林秋晚的身份,便不能再贸然行事,自然是要去请示一番,不能耽搁,洪不定轻功掠上屋檐,行去罗老太太处。

耳边风声由两道汇成一行,仍在远离,君不白想知道林秋晚来苏州的缘由,御剑而起,片刻功夫追上二人。

旧伤未愈,林秋晚与潘如许相互搀扶,踩过屋檐树梢,像一对亡命的鸳鸯。

君不白突然现身,二人神色紧张,血珠和机括弹出的铅弹朝君不白招呼而来。二人不看来人是谁,紧着逃命,绕过君不白,身形拔快几分,窜向别处。

二人攻势未破开君不白身上刀甲,被刀意轰碎。

君不白心随意动,顷刻便到二人身前,朝林秋晚喊道:“林姑娘,暂时不会有人追来了,你们可以喘口气。在下前来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你解答,上次在天下楼后院我砍伤的是不是你,你与我也算旧相识,既然来苏州,为何偷偷去天下楼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秋晚这几日苏州之行,谨言慎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疲于逃命,实在不堪,听见故人的声音,倍感亲切,女孩家的柔软心思让她涌出两行热泪,止住身形想说上几句。

蓦然间眼神陡转凌厉,将君不白周身打量个遍,横枪胸前,谨慎道:“如何证明你是君不白。”

林秋晚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让君不白一时哑然,顷刻间想到说辞,反问道:“纵观整个江湖,这御剑之术,还需证明么?”

林秋晚迟疑一会,收住长枪,小声讲道:“你在扬州时,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双月的人,他能幻城他人模样。”

君不白答得爽快:“见过,他幻成沈清澜的模样替她去了长安。”

林秋晚紧咬嘴唇,说话时停顿数次,“你如何确定,去长安的,是双月,不是清澜。”

林秋晚来苏州的诸般举动,君不白也大概明了,她一方面担心沈清澜安危,一方面得处处提防双月幻成他人模样,谁也不可信。

君不白客气道:“这可关乎沈小姐的安危,我想百……”沈清澜的身世不便透露,不能提及百晓生,君不白换了称呼,接着讲到:“沈家家主行事慎微,必然不让自己女儿涉险,姑娘这番猜测,可是养伤时吃多了药汤,伤了脑子。”

林秋晚并不反驳,当初清醒时跟亲爹也讲过,林镇江也是这般说辞。林秋晚坚持道:“要是双月骗了你们呢?”

一语中的,君不白被说动,陷入沉思,他对双月这人并不熟悉,只知他来自明月楼,明月楼拿钱办事,从不有误。但明月已叛逃明月楼,自然不用遵守楼中规矩,我行我素,也是不可。

按林秋晚这般猜测,若去金陵天下楼的是双月,去长安的是沈清澜,沈清澜安危难测,双月此举又是为何。

此事又不得张扬,恐坏了百晓生的安排,君不白眉头微皱,目光在林秋晚身上来回摇摆,良久才定下心来,“沈清澜已去了金陵天下楼,我这几日也会去金陵,你若信我,我自会想法辨她真假,长安那边,我也会告知他人去打听一番,你还是先回苏州养伤吧,你若是再有不测,沈小姐知道也会自责的,放心,我这边得了准信,自然第一时间传信于你,让你宽心。”

林秋晚当即拒绝,“楼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既然她在金陵,那我也该尽快动身去金陵走一趟。确保她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休养。”

姐妹情深,不是君不白三言两语就能安抚。

林秋晚眼神笃定,去意已决,不能再拦。

林秋晚这般惨状,君不白也不好放任她一人前去,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潘如许,拱手作揖,“既然林姑娘信得过你,你就随她去金陵走一遭,苏州归农山庄这边我去替你陈情几句。”

“我会护她周全的。”

潘如许躬身回礼,从没踏出过苏州,心中有些留恋,自幼长在这里,爹娘的牌位再也这里,但家中已无从下脚,磨豆腐的家伙事系数毁了,没法营生,又惹了人命官司,苏州是不能再呆。

他侧过身子,凝视林秋晚的脸颊,心中泛起的不舍,在望向她那一刻,便荡然无存。

陪在她身旁,便是最好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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