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刀这身装扮,倒是出乎君不白意料,随即按下身形,悬在一旁,“可是寻见他人了?”

郑一刀提刀指向城西矮山,“他在山神庙现身,上山时伤了几位庄子的暗哨。”

君不白眉头不展,剑指划出,一道剑河映在身后,衣袖飘摇,头也不回,追去城西矮山。

郑一刀没他御剑的本事,轻功赶路,踩过青瓦树梢。

城西巷子,有个赤脚奔行的乞丐,刚跨过一个低浅的水坑,冷不防被一家出门倒污水的妇人泼了一身菜叶,乞丐骂咧几句,身形不停,跳上院墙,沉一口气,行得极快。

同是赶去城西矮山,屠户郑一刀与乞丐洪不定并在一处,二人你追我赶,不相上下。

得见熟人,郑一刀话匣打开,挖苦道:“这才一会不见,怎么这么狼狈。”

洪不定抖落身上晾干的菜根残叶,一脸苦色,“别提了,我啊生来就乞丐命,这身上几时干净过。“

洪不定余光瞥见郑一刀那身干净无尘的黑衣,又从他肩上鼓囊的包袱中嗅到胡饼香味,不由羡慕道:“还是你老郑日子过得舒坦,回家有嫂夫人伺候,连干净衣裳都换上了,你包里那几张胡饼,也是嫂夫人怕你饿肚子给预备下的吧。”

郑一刀从包裹摸出一张瓷实的胡饼扔给洪不定,“等天下太平,你也谋个体面的差事,讨个娘子回家过过好日子。”

洪不定一手啃着胡饼,叹一声悲凉,繁华光景也曾享过,一朝颠覆,成了过眼云烟,如今漂泊多年,早已不再奢求,“我的命啊,可没你那么好,这辈子注定孤苦一人的。”

二人轻功上乘,出城二十里,也是须臾之间。

山林蓊郁,隔断头顶天光,二人在林间掠过无数灌木,围向山神庙。

屠户杀生度日,会有损阴德,所以每年三月三,山神老爷生辰,郑一刀都会被自家娘子强扭着来庙里烧一柱香,捐一贯钱,积点福报。

三月三,山神庙会,穷苦人家难得大方几日,洪不定也会上山讨点吃食,不似城南富户人家那般小气,随便一点残羹剩饭打发,都是自家亲手做的,一视同仁,异常干净。

二人窜出山林,山神庙昨日被君不白摧毁的院墙还未修葺,又是一道剑风吹入山林,斩断几树苍翠。

院中,虎啸之声,震耳欲聋。

洪不定晃出两耳杂音,吞一口口水,惊愕不已,“果真是老虎啊。”

郑一刀紧一紧手中屠刀,捏出一手汗来,活人化身山君,还是头一次见,奇闻怪异之事只在说书人的话本上听过,心中也有几分胆怵。

又是一声虎啸,二人互望一眼,各自散开。

郑一刀行在前门,抬头观望,寻见门额牌匾上一处缝隙,足尖轻点,藏去背上包袱,翻身落在屋檐上,院中景象一览无遗。

天下楼楼主君不白一身白衣守在山神老爷像前,狰狞吃人的山君扭着身骨虎视眈眈,齿爪间隐约可见血迹。

“楼万春!”君不白怒喝一声,一手剑河洒在院中。没有杀意的剑河,被山君几口撕碎。

楼万春心中仇恨蚀骨,还留有多少人性。

剑河撕碎,君不白捏出一手刀意,身为天下楼楼主,不能放任他滥杀无辜,也要全须全尾地将他带回去给杨妈妈。

山君被激怒,沉声嘶吼,低伏半个身子,扑向君不白。

刀意脱手,卷起拂面的暖风。“楼万春!”君不白又唤一声,想将神智弥乱的楼万春唤醒。

山君不通人性,一嘴獠牙啃向君不白。

君不白不躲不退,一身刀甲覆身,朝上空抛出装有麻沸散的青翠瓷瓶,赤手擒虎。

山君齿尖爪利,扯碎君不白白衣,君不白舍命钳制,胸前刀甲被山君踹得几近溃散,腾不出手去接瓷瓶。

屋檐上静立的郑一刀瞧出端倪,收刀入鞘,吸一口凉气,一步窜入院中,在瓷瓶将要落地时单脚抄起。瓷瓶落在脚面,弹上半空,郑一刀伸手攥住,扯着嗓子喊道:“要饭的,快来搭把手,稳住山君的嘴,别让他合上。”

老大夫孙妙手给药时,郑一刀在场,这瓶药的用处他也心知肚明。

话音未落,洪不定现身院中,一眼默契,伸手去掰山君的上下牙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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