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手是神农谷老人,孙若葳也是由他看着长大,自然带着几分亲近,笑吟吟道:“姑娘也来金陵了啊,我这去喊晚丫头去。”
药汤已熬到火候,孙妙手轻挥衣袖,熄灭炉火火苗,用余温煨煮着汤药,闪身飞去苏晚暂住的厢房。
苏牧调转身子,正对顾老汉,伸手摘下头顶一柄长剑,满袖张狂剑意,“既然要在这神农医馆动武,不如我陪几位过过招如何。”
“既然剑神亲临,你们且先退下吧。”
锦衣华服的百晓生从后门探出头来,台阶不便轮椅推行,哑奴双手抱起轮椅,将他抱入院中。
瞧见百晓生,苏牧自然没有好脸色,“你个瘸子,都坐上轮椅了,还是这么不安分。”
百晓生叩一声轮椅,哑奴像拎鸡仔那般提着顾老汉和郑一刀跑出后院,屋檐上啃饼的洪不定跳去后门,将木门合上。
“我这命,生来就是不安分的。”
百晓生转动轮椅,行到顾老汉留下的那坛黄酒前,弹出一指剑气,一条透亮的水线从酒坛飞出,落在他微微张起的嘴中。
苏牧冷着的脸陡然转变,没了剑神威严,一招手,遮天的剑幕烟消云散,月光重新洒下,柔和亲近。
要接女儿苏晚,不能带酒气,会被她厌恶,苏牧负手身后,招一道剑河坐成躺椅,“今日纵容你归农山庄的人来神农医馆闹事,得解释下吧。”
百晓生抬起头,眼中星辰满布,“你还记得我跟沈寸心生的女儿么?”
苏牧眼中闪出异样,他记得那丫头多年前在沈家溺水夭折,百晓生再提起,心中惊愕,“那丫头还活着!”
百晓生点头,“我本想一直隐瞒下去,没曾想被人捅去长安,瞒了这多年的秘密败露。”
当年被一支羽毛挡在长安城外,没救下沈寸心,苏牧至今耿耿于怀,不由担心起来,“那丫头现在何处?”
百晓生瞥一眼沈万鲸的厢房,在苏州这些日子,始终不敢踏入那间屋子,“我让旁人替她去了长安,她眼下正在苏州,既然你已来了苏州,想必苏柔也到金陵了,你替我说说情,寄养在苏柔身旁些日子如何。”
苏牧摆手拒绝,“你为何不去同我妹子讲,你那姑娘既然活着,当年你跟我妹子两家定下的娃娃亲还做数的,她要是知道,肯定会满口应下的。”
百晓生掀起衣衫下摆,伸出那条完好无缺的好腿,胆怯道:“就苏柔那性子,要是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欺瞒她,我这条好腿怕是不保了。”
苏牧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道:“断了就断了,反正你都坐上轮椅,也不缺那条好腿。”
百晓生牵一线水酒吞入腹中,抬头望着明月,长安的月亮也是这样亲近,“还是留条好腿给我吧,去了长安,若是哪天要逃命,一条腿也能蹦跶几下。”
苏牧起身,散去身下剑河,一脸凝重,百晓生这一去,怕是再无归期,“打算几时去长安!”
百晓生伸手指向林秋晚与潘如许藏身的厢房,冷声回道:“等了结这长安的细作,就会动身。”
苏晚一脸困意光着脚丫跑出院子,孙妙手提着绣花鞋喊她穿上鞋子,以免寒气入体。
苏牧轻声叮嘱道:“你姑娘那事,我会跟苏柔讲的。还有,别在医馆动武,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旧情。”
“爹。”苏晚一个纵身跳在苏牧怀中,撒欢似得扑腾。
百晓生看得痴迷,几时自己的姑娘也能这般扑在自己怀中放肆撒娇。
苏晚从苏牧怀中探出头,瞧着眼前眼生的百晓生,好奇道:“那人是谁?”
苏牧接过孙妙手递过来的绣花鞋,替苏晚穿好,招一道剑河凌空而起的,随口答道:“一个想回家的可怜人。”
苏晚对他只是好奇,赖在苏牧怀里,软成八爪鱼,奶声奶气问道:“姑母也来金陵了么?”
作别孙妙手,苏牧御剑凌空,苏州城夜空中飘散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声。
“怎得,谁欺负你了!”
“还能是谁,师兄欺负我。”
“等他到了金陵,让你姑母好好管束他一番。”
“得罚他跪一整天才行。”
“那是你姑母说了算的。”
从未有过的温馨,在百晓生心中冲击着他干涸的心田,他在院中笑了许久,笑到嘴角僵硬。
然后朝孙妙手道一声歉意,叩响轮椅,唤哑奴推他出门。
今日不适合动武,暂且留那两人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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