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千足千影之中的蜈蚣被柳芸娘一味酸掌打中,化成一团黑水落在屋檐。
吴少棘沉下一口气,一掌袖里风送出,几条蜈蚣撒向柳芸娘面门,趁她分神之际,足尖千影生出,跺向一处。
吴少棘少年修习时路过一座石桥,瞧见过一队疾驰而过的马,马蹄踩出雨点般的声调,在一声声共振之中,那座伫立千年的石桥轰然倒塌。
今日处境,倒是可以用马蹄共振的法子破解。
一脚千足千影,整片屋檐开裂,摇摇欲坠。
柳芸娘一掌酸味腐蚀掉蜈蚣,紧接着一掌咸味递出,料理起吴少棘的腿。
厨房鲜肉不能存放太久,需盐腌渍,风干熏腊,才能长久不腐。
天下楼每年的腊猪脚,都是柳芸娘用咸掌盘成的。
柳芸娘的咸掌能食血肉,吴少棘的腿沾上一丝掌风,腿部的水分顷刻消失,皱成干巴巴的一团。
南疆冬月也用香柏熏腊肉,吴少棘自然知晓腿部情况,慌忙振开黏脚的屋檐,退去一旁,从腰中摸出水壶,倾倒在腿上,一整壶水被那团干巴巴的肉吸收殆尽,才有一点鲜肉色。
柳芸娘一道苦掌打向吴少棘心口,苦味能吞心脉。
吴少棘丢出水壶,歪头,一脚千足千影踢出,每一道影子之中都有一只蜈蚣蜿蜒。
碰不到吴少棘,柳芸娘回身,一掌酸味递出,整片屋檐上都是浓浓的醋香味。
蜈蚣化成黑雨落在屋檐上,波及到守着香炉的南疆少女。
吴少棘后撤几步,撑开衣袖,替南疆少女挡去头顶的黑雨,衣衫被黑雨烧出几道口子,露出贴身的白色内衬。
香炉中的香已烧得只剩尾部,少女抬头提醒道:“时辰到了,我们该走了,不然你身上的毒再也解不开了。”
柳芸娘的五味烟罗掌有些棘手,吴少棘微微点头,拦腰抱起少女,一步掠向远方。
院中的孙妙手合上医书,开口拦住要去追赶的柳芸娘,“别追了,他二人中了我的毒,眼下需要寻解药解毒,一时半会不会再来闹事。你若是追上去,断了他们的生死,小心他们与你作殊死之斗。”
柳芸娘飞下院子,提过食盒去厨房烧火热粥。
孙妙手起身折起交椅,在院中活动起筋骨,医者间的搏斗,不如江湖人的热血,但也暗藏杀机。今日这毒他下得并非无解,出了苏州城的山间地头,随处能找见解药。
活动片刻,困意席卷而来,张嘴打出哈欠,要回房去歇息。
月光之下,楼万春满头大汗落在院中,怀中杨妈妈的手臂已经完全发紫。
孙妙手顷刻困意全无,闪在楼万春身旁,伸出两指扣住杨妈妈的脉搏上,两条脉沉如石,不见生机。
老大夫从袖中摸出一枚神农谷的续命丹药,撬开杨妈妈的嘴,让她吞服进去,翻开杨妈妈的眼皮观上片刻,“可是撞上南疆的人?”
楼万春点头。
孙妙手挥动衣袖,一间闲置的厢房门被风推开,“先将她搬去厢房,我去取解毒的药草。”孙妙手交待时人已飞去前堂,鼻尖轻嗅,嗅到药柜中的几位解毒药材,拉开药屉,以手称量药材剂量。
楼万春心中愧疚不已,将杨妈妈安放在厢房,不停望向门口,孙妙手还没来,惹得他望眼欲穿。
孙妙手捧一包药材飞回厢房,甩手扔给楼万春,“去厨房把药煎了,三碗水煎成一碗。”
楼万春匆忙掠出房门,赶去厨房煎药。
孙妙手不去管他,挥动衣袖,一包银针整齐摆在床头,捏出一枚针捻入杨妈妈心脉附近。
几针入肉,阻住蝎毒流向心脉。
楼万春在厨房碰见柳芸娘,实在放心不下杨妈妈,将煎药一事嘱托给柳芸娘,飞回厢房,守在门口。厢房门口有一块山石,被楼万春厚实的掌力一点点捏成粉尘。
孙妙手用银针逼出蝎毒,又碾碎一枚药膏涂在蝎尾蜇出的伤痕处,杨妈妈手臂的紫色渐渐褪去,脸也重新有了血色。
孙妙手收针,卷好针袋,步出厢房,交待道:“毒已经解了,待会烧点热水,给她擦洗下。”
楼万春哭笑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在孙妙手身上,被孙妙手无情推开。楼万春跳到床边,捧着杨妈妈的手,等她醒来。
孙妙手走出厢房,停在院中,回头望一眼杨妈妈微微隆起的腹部,深深叹出一口气。
那腹中胎儿,已没了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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