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那一刀稀疏平常。
柳问舟打消与他切磋的念头,散去手中长弓。因为师妹已经醒来,正睡眼惺忪地喊他。
“师兄,我刚才梦到下雨,满天的金子从天上掉下来,有一个还砸到我的脸上,我刚要去抓,结果醒了。”背弩少女叽叽喳喳讲述她的美梦,结尾时又唉声叹气,要是不醒来该多好。
柳问舟不会怜香惜玉,一拳锤在她头顶,“你是长了个钱脑袋么?”
少女被一拳锤清醒,捂着头喊道:“要不是整日跟着你受穷,我能做这种梦,天天窝在山里,我们这一路走来吃喝拉撒睡,哪个不需要花银子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见二人为银子争执,君不白好心邀请道:“如果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要不来我天下楼暂住些日子,天下楼每日外送食盒按量提钱,你师兄那天外一箭做外送正好,一日也能得几两碎银。”
提到银子,背弩少女的脑袋格外灵光,十只手不停心算着,眼中精光闪现,“师兄,这是个好差事啊,你每日只要在厨房站着,等食盒出来一箭射去买主的地方,都不用出门就把银子赚了。”
柳问舟也知没钱的难处,但心中仍有抱负,不会轻易朝他人低头,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少女,言辞凿凿回绝道:“谢过楼主美意,银子赚到几时都不是头,听闻天下楼规矩森严,我师兄妹二人游戏山野,闲散惯了,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眼见大把的银子飞走,少女有些不开心,挺起腰杆抱怨道:“你是不是跟银子有仇啊,天天跟着你风餐露宿,我都长不高了。”
柳问舟揉搓少女略显枯黄的颅顶嘲笑道:“你啊,吃再好也是无用。”
“要不是你整日抢我吃的,我能这样么!”少女挺起一马平川的胸膛,下山这一路遇见过许多与她同龄的女孩早已有了女子的迹象,而她依然身如孩童。
君不白微微笑道:“作为师兄也别总让小丫头风餐露宿饿肚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细致些养着。”
有君不白撑腰,背弩少女叉腰大声道,“就是,就是。”
柳问舟伸手堵住背弩少女的嘴,让她不能再开口,起身用盖在她身上的兽皮将她整个捆住,单手提起,一个箭步弹向山林,山林中传来背弩少女的哀嚎和粗俗的骂声。
闹腾的两人离开,亭中全是自己人,见几人不再动筷,陆琳琅款款起身,挽起衣袖收拾石桌上的残羹冷碟。
王轻尧不善收纳之事,本想撒出一枚石子,将碗碟丢去厨房中,被陆琳琅伸手按住衣袖制止,山上品相还算入眼的碗碟就剩这一套完整无缺,遭不住她的一袖潇洒。
王轻尧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赶出四角亭,同样被赶出来的还有君不白。
同样是被赶出来,二人待遇云泥之别,一个是手肘轻推,好话说尽;一个是被眼神喝退,直接赶出。
陆琳琅已经开始收拾桌子,张问酒和谢湖生二人显得不知礼数,张问酒在谢湖生耳边小声嘀咕几句,谢湖生心领神会,起身朝陆琳琅恭敬行礼,而后抱起酒坛随张问酒一同落在屋檐上。
屋檐上的山风清爽,二人饮酒的兴致丝毫不减,可惜酒坛太小,禁不住二人的海量,片刻功夫便已见底。
实在寻不来好酒待客,张问酒借着酒意,在屋檐上站得笔直,比出拳架,笑道:“实在没有好酒待客,张家也是以拳论江湖,早就听闻谢湖主拳天下一绝,还请谢湖主指点一二。”
谢湖生一拳定江湖,江湖榜上赫赫有名,天下练拳之人都想与他比个高低,张问酒也不例外。张问酒一身儒雅,拳意也是灵秀,张家的拳意尽在酒中,酒意越浓,拳劲更佳,一息之间能打出几十拳来。
谢湖生一掌捏碎酒坛,浑身热血沸腾。随后一掌轻拍在屋檐上,整个人借势反弹起身,一个错步将身子站稳。不曾与张问酒比过拳,也不知他武功高低,遂握紧右拳蓄上半拳,屋檐上的山风随着他凝聚的拳意渐渐停歇。
“小心些,我的拳可不长眼。”谢湖生高声提醒道,随即送出半拳,那半拳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内力。谢家的拳讲究横行无忌,一拳出万物臣服,虽是半拳,但也能一息之间掀得屋檐片瓦不留。
谢湖生平平无奇的半拳,却如山崩海啸,张问酒不敢硬接,马步扎稳,气沉丹田,将腹中数道酒气送往双拳,数十拳送出。
谢湖生的拳刚硬如山,张问酒的拳截然不同,似水绵柔。两道截然不同的拳意撞在一起,在屋檐上交融在一处,两两相抵。
各出一拳为试探。二人凭着酒气,相继挥出第二拳。谢湖生没有藏私,饱满的一拳送出,身后八百里洞庭奔袭,横行无忌。张问酒解下腰间酒壶,轻抿一口,周身酒气升腾,全力拼出一拳。
又一拳对百拳。
四角亭前,栖霞山最年轻的掌院与天下楼最年轻的楼主,双双袖手停在湘妃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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