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姜青禾上山,书院最高的那座院落传来一声丹鼎炸裂之声,黑烟直冲云霄,整座栖霞山都为之一颤,鸟兽惊林。

王轻尧顾不上端庄,厉声喝道:“魏灵心!”整个栖霞山都在回荡她的怒吼。

黑烟之中,有一颗脑袋探出,一脸黢黑,忘乎所以间奋力呼喊道:“成了,成了,我的丹药成了!”那颗脑袋的主人略显稚嫩,瞧不清长相,听声音像是十岁的少女。

焦如黑炭的女子,谢湖生噗嗤一笑,“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家阿墨更黑的。”

少女听见有人当面嘲她,怒目圆瞪,望向谢湖生,不慎瞧见谢湖生身前的王轻尧,吓得缩回黑烟里。

不远处的屋檐上,有位身着儒衫的男子单手托举一人高的水缸翻过几堵高墙,踩瓦而来。男子二十多岁年纪,生得儒雅,玉带束发,腰间一侧悬着巴掌大的葫芦,葫芦里有水声轻晃;另一侧斜插一本翻开的书卷,书卷做工简陋,不是造书局的工艺,更像是一卷手抄本。

男子攀上最高的院落,将水缸搁在黑烟中,也不逗留,翻下院墙,落在三人身前,朝王轻尧合手见礼。

王轻尧无心再念静心诀,手中石子抛出,绕在最高那座院落的黑烟被她丢出栖霞山,随后又一枚石子抛出,整个人闪去那座最高的院落中,院中传来一阵训斥声。

掌院出手责罚,自己只能袖手不管,儒衫男子束正衣冠,朝君不白谢湖生二人合手见礼,随和到:“张家张问酒,见过楼主,见过谢湖主。”

张家酒坊与天下楼有生意往来,理当尊重,君不白郑重行礼,“天下楼这些年多仰仗张家的仙人醉,才能生意亨通。”

张家酒坊的仙人醉名动江南,无人不知,谢湖生伸手比划出喝酒的姿势,“你们张家的仙人醉确实好喝,可惜坛子太小,巴掌大一点,喝得不尽兴。”

张问酒闻言一愣,随后笑道:“寻常人一坛便已不省人事,谢湖主酒量如海,不比凡夫。”

君不白对张问酒腰间那卷书来了兴致,问道:“书院的藏书还需手抄?”

张问酒心思明澈,知他要问什么,取下腰间那卷书,笑道:“这并非书院的藏书,乃是诗仙新作的诗集,从他人处抄来的副本。”

“诗仙?”才学疏浅的君不白眉头微蹙,江湖榜上几时出了个诗仙。

那卷诗集张问酒秉烛抄了一整日,手肘酸乏三日才得以缓和,如今回味起书中诗句,依然心醉神迷,“诗仙就在江南,不日将抵达金陵举办诗会,届时楼主与谢湖主可随我前往凤凰台一睹诗仙真容。”

“文人相聚,我等江湖粗野之人,难登大雅。”君不白当即拒绝,实在是胸无点墨,不如读书人那般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到时临场露怯,丢得可是天下楼的脸面。

张问酒穷追不舍道:“楼主有所不知,诗仙也好剑术,楼主师承剑神,剑神牧剑九万里,多少练剑之人仰望。”

君不白一语道破,“你是想借剑神之名,好亲近诗仙吧。”

张问酒憨厚一笑,江南多少读书人想去一睹诗仙真容,若不来些许手段,怎能引诗仙倾目。

君不白思索片刻,决定送个人情,“你这事我应下了,但只此一回。”

张问酒闻言登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高台上的风也由寒转暖,开心之余后撤一步,端直身子,毕恭毕敬折腰行上大礼,“张家张问酒在此谢过楼主。”

书院西北高楼,一声裂帛之音,白衣女子不知几时立在窗前,女子肤色粉白,远而望之,宛若寒冬落雪时分,开在漫天雪夜的一朵莲花,清冷孤寒。

“白师姐好雅兴,今日天高日朗最适合出门负暄。”张问酒抬头望天,趁女子分神之际,挡君不白身前。君不白问剑王家的事在江南传遍,与白家结仇也是人尽皆知。

“让开。”白衣女子极其平淡的话语,张问酒如坠冰窟,周身冷得出奇。

君不白伸出一掌按在张问酒肩头,替他驱散寒意,随后绕过张问酒,走在最显眼位置,仰头直视女子,“在下就是天下楼君不白,姑娘若是寻仇,我就在这里。”

二人目光对视,君不白身前被栖霞气韵压制的张狂剑意在此刻到达顶峰。白衣女子身后那把古琴无人自弹,一曲阳春白雪,整座书院开始落雪。

剑意卷携雪花在书院漫天起舞。

张问酒有些担心,可他仅是化物境,无我境的对峙让他自顾不暇,谢湖生青衫微摆,将他护在身后。

最高的那座院落,王轻尧丢下魏灵心,端直身子看二人对峙,并无出手打算。

“掌院,他两谁会赢?”一脸黢黑的魏灵心趴在墙头往下望,奈何个子太矮,半个身子挂在墙上,小心问道。

王轻尧没有回话,目光由高台转向头顶云海之上,栖霞气韵聚起的云雾此时正在摇摇欲散。

她在等,等一个人出手。

书院厨房后院,灰色屋檐上,闭目养神的灰衣少年起身,不曾睁开眼,伸出舌头舔向鼻尖嗅出风向,左手五指朝掌心握去,随他握拳,手中长出一张琉璃做的弓。弓身结到一半,少年右手已然弯曲,一道无形弓弦被他拉满,琉璃色的羽箭渐渐出现,横在弓身上。

箭从少年手中飞出,破空声在他耳边飞驰。

背弩的绿衣少女从厨房跳出,手握一只烤熟的山鸡腿,抬头喊道:“师兄,陆姐姐说可以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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