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目光柔和,捏一盏桃花酿送去嘴边细品,问道:“怎么有空来医馆?”
君不白提起酒壶,替苏牧重新斟满一盏,笑道:“舅母来金陵小住,还没给她请安,这不今日有空,来请个安。”
苏牧白他一眼,看透他心思,直言道:“明知您舅母清冷惯了,不在意这些礼数,你今日来,怕是有事相求吧。”
君不白嘿嘿一笑,“给舅母请安是真,顺道来找苏晚,让她回趟天下楼。”
苏牧神情一紧,满袖剑意呼之欲出,忙问道:“天下楼出事了!”
天下楼里,苏牧最不放心苏柔,自家妹子率性而为,这些年惹了不少麻烦,都是他暗地里默默收拾,如今她刚回金陵,难免再生事端,遭人寻仇。
再慢些开口,这间酒肆都能被苏牧满袖剑意轰碎,君不白快言快语道:“不是我娘惹了麻烦,晚晚在苏州天下楼结识了个年纪相仿闺中好友,如今人来金陵投奔她,被我娘扣在天下楼烧火,学习规矩,那丫头无依无靠的,看着可怜,想让苏晚去我娘那说个情,换个面房的轻松差事,闲暇时,两人也好结伴游玩。”
苏牧一笑淡然,满袖剑意化为微风抚向河岸,河面一阵涟漪四起,连外城停靠的楼船都被牵出一阵晃动。剑意散去,苏牧笑容满面,说道:“那丫头是叫明月吧,听晚晚讲过,既然是天下楼的人,你娘那我去说就行。”
苏牧爱女心切,苏晚在金陵也没年纪相仿的玩伴,整日在医馆研习医术,虽有父母在旁,但少了同龄人结伴的乐趣,有明月在,也能让她开心许多,自然是欣喜,当即畅饮一盏桃花酿,起身要走。
见苏牧要走,君不白起身拦住,劝道:“您要是找我娘去说,可别说是我传的,我娘那根烧火棍我可受不住。”
君不白比苏牧高上半头,苏牧一掌按在他肩头,笑吟吟道:“你娘这几日被唐盈带着,去有情司找叶逢秋商议你跟叶仙子的婚事事宜,无暇顾及你。”
苏牧说罢,心有所感,一晃眼,自家外甥也到了成婚年纪,不由地远望河对面的神农医馆,当年迎娶夫人的画面好似还在昨日一般。
苏牧一步踏远,身后剑河浮动堤岸杨柳,微风不倦,许久才歇。
有舅舅出面,明月的处境会改善许多,君不白心头一喜,饮下几盏桃花酿,酒中似有三月清风,吹开满堤桃花。
君不白再饮几盏,想着来年三月,带叶仙子一同来此赏桃花,共饮桃花酿。
酒喝尽兴,君不白扔下一锭碎银结了酒钱,学剑神苏牧那般,招来一袖剑河,凌空而去,潇洒自如。
见二人飞走,掌柜的起身去收拾桌子,却见一个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坐在剑神的位置吃桃子酥,巴掌大的桃子酥半个塞在嘴里,腮帮子鼓得活脱脱一个白汤圆。
掌柜迟疑片刻,女娃娃几时来的,自己竟然不知。
女娃娃啃下半个桃子酥,露出两颗奶凶的虎牙,歪头问道:“这桃子酥怎么做的啊,这般好吃。”
女娃娃长得喜人,跟自家的小孙儿一样,多看一眼都能沉沦,又听她夸自己的桃子酥,掌柜的一时来了兴致,扯过条凳坐在女娃娃对面,细细致致说道:“这桃子酥啊可是讲究,每年三月桃花开的时候,摘下桃花风干撵成粉,用瓦罐封好藏着。然后等到七八月桃子熟,摘下一半桃子蒸熟跟蜂蜜一块酿成果酱,另一半桃子用盐渍成果脯。之后就是和面做饼,用猪油起酥,掺上桃花粉,果脯用刀切成石榴粒大小,跟果酱一起搅拌成馅,桃子饼包好后放入烤窑,用三年以上的桃木去烤制,等桃木的香味烤进饼里,便可大功告成。”
掌柜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独家秘方,从不与人讲过这般仔细,今日不知怎么了,看到女娃娃,尤为亲切。
一身裙装的女子踏江而来,如雪肌肤映着天光,右手提着两条江鱼。江鱼鲜活,在女子手中扑腾不止。
没有一丝胭脂气的女子圣洁无暇,一双大脚踏进酒肆。女娃娃瞧见女子,雀跃喊道:“老宫。”
女子嗓音粗壮,提起手中江鱼柔声道:“爹,今晚炖江鱼。”
不寻常的女子,不寻常的称呼,掌柜错愕,也瞬间释然,十里秦淮,这类事不足为奇。
女娃娃欢呼不止,将整盘桃子酥倒进怀里,跳上女子肩头,横跨而坐,朝掌柜的道别。
女子微微点头,谢过掌柜,二人凭空不见。
有风从江岸吹来,柜台前冲盹的掌柜醒来,酒肆空无一人,似乎方才做了场梦,惹人喜爱的奶团子和一双大脚的女子闯入梦来。
掌柜的起身去收拾桌子,桌上有白衣少年留下的一锭碎银,剑神喝剩的桃花酿,一碟空盘。掌柜一时恍惚,那二人几时走的,自己又是几时睡着做了梦,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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