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烛火摇摇晃晃,却把一切都映照得格外分明。

屋里的灰尘厚厚的一层又一层,床铺上的被子破了一个洞,露出来的棉花泛黄僵硬。墙角处堆着几粒发霉的谷子,几只拳头大的老鼠瞪着猩红的眼珠,吱吱怪叫着从屋角钻出来,撞到了人,又怪叫着钻回去。

老太太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上结着蛛网,死气沉沉的眼珠浑浊黯淡——不是那种上了年纪老人的黯淡,是死人特有的浑浊。

灯光下,楚知知看清了。

蓝色碎花的袄子灰扑扑的,上面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那些深色的片状斑痕都是或深或浅的紫黑色,大块大块的开在老人褶皱松弛的皮肤上。

那是尸斑。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楚知知紧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诡异的气氛里,老人僵硬的坐在土炕上,声音含含糊糊的响起。

“村里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越来越没生气了。老喽,老喽……”她语调里像是在叹气。

楚知知回忆起初敲的那家门,想起那个不敢给她开门的男主人,默默的低下头听着,什么不该说的话也不说。

“奶奶身体硬朗着呢,我看村里亮灯的人家不少,大家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你一个丫头倒是会说话,别站着了,快坐下吧。”老人似乎想笑笑,可奈何僵硬的皮肉做不出这么精细的操控,只是古怪的翘了翘嘴角,若是被别人看到,怕是能吓哭小孩。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扶着炕沿用力,想要站起来,“这大晚上的,妮子你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下个面……”

“不用不用。”楚知知哪里敢吃这里的东西,更不敢劳烦老人家亲自动手,赶忙上前拦住,“奶奶,我路上吃过了。您让我进来歇脚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敢劳烦奶奶呢,您老好好休息的就是,应该我给奶奶干活才对。”

“好姑娘啊……”老太太拍拍楚知知的手,鸡爪一样干枯的手又凉又硬,诡异的触感让人下意识打个寒颤。

“可惜我家幺儿出门了,要是他在这里,倒是可以让你见见,你这般好的姑娘,能留在我家做媳妇就好了。”

这话说的……楚知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她成长的环境比较宽松,世道早已没有了前朝程朱理学那般对女子无比苛刻,甚至她也曾出国留洋,接受过西方先进的思想和教育,但这个话题还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生母去的早,从未有人和她谈起过这些女性的私房话。而且身为世家小姐,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怎么能把谈论婚嫁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来说?她又处境特殊,更需要谨言慎行,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没有犯错的机会。

所以此刻楚知知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

“村子里外出的年轻人很多吗?我瞧着不少人家都紧闭房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眨眨眼睛,面上端得很稳,笑容乖巧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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