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氏喃喃自语,“我与媞那格,我们从前也是要好的。她待我也是极好的。这么多年,我因为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那口怨,一直迁怒于她,在兖州的那么多年,我也不肯见她。其实都是我错了!我后悔了!”
可是斯人已逝,说起这些话来总是没什么意思的。
因为这些晚辈们自己也不懂,更不曾经历过。
那是独属于她们这一辈的记忆,赵观柔不会懂,薛兰信也不会懂,梁立烜更不懂。
匡氏抚上赵观柔同样娇艳的面庞,脑海中想起自己从前和杨拂樱、媞那格她们在幽州最后的一段美好时光。
她似乎很怀念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哪怕嫁过了两任丈夫、先后生下了五个孩子,可是她最怀念,却是自己未出嫁时的光景。
她想起了那一年赵偃登门向杨家提亲,杨拂樱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躲在堂屋后面,偷偷看着自己未来夫婿的模样。
想起了杨拂樱在定亲之后闺中备嫁,和她一起做着手里的绣活,赤红着面庞绣着手中一件预备新婚夜穿着的鸳鸯肚兜。
也想起自己和第一任丈夫生下第一个孩子时候的模样。
媞那格来她的婆家看望她,为她送来了一张兽皮,温暖了她和她的孩子一整个冬日。
那时候她们总以为岁月会一直这么太平下去,在幽州那么一个四四方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会波澜不惊地过完自己的一辈子。
但,那些似乎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连匡氏自己都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她最终落寞地收回了放在观柔脸上的那只手,只淡淡地问她:“郭顺玫和她的儿子什么时候死?我想去问问我的奶儿子,我受了这一生的罪,临了了,这辈子就最后一个盼头,想让郭顺玫死在我的前头,难道这也不成吗?”
赵观柔连忙答应了下来:“陛下刚从幽州回来,待将手头要紧的几件事情忙完了,就会立马重审郭氏谋逆之案,至多——”
她咬牙向匡氏说出了一个时间,“至多一个月之内,郭家的人,一定都会人头落地的,匡姨,您就等着吧。”
匡氏长长地哦了一声,又有些乏力,竟然说了一阵话后就倒头又睡下了。
赵观柔和薛兰信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下哀戚,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匡氏这里离开之后,赵观柔和薛兰信两人又私下说了一阵的话。
薛兰信有些惊诧于观柔今日中午为何去要来了那“相见欢”的第二味汤药。
按照她们两人之前原定的计划,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应该是两三年后才开始为梁立烜用上这味药的。
毕竟月儿现在的根基不稳,还需要梁立烜这个做父亲的扶持,一时半会还真的离不了他。
但是等到两三年后,月儿渐大了些,这味药就可以渐渐用起来了,以备可以随时在她们需要的时候了结了梁立烜。
而现在就开始给他下药,其实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明智的举措。
赵观柔低声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一时想要泄愤罢了。”
否则心口这些积压着的气,她又该找谁寻仇呢?
郭顺玫、媞那格、匡氏还有她的母亲,她们这一生人生悲剧的源头与梁凇脱不了干系。
那么她呢?
她,郭妙菱,魏俪姬,乔芙君,吕嫆,甚至薛兰信,她们这些人的命运,最后又都被梁立烜所改变。
女人当真是可悲。
观柔抬眼望向薛兰信:“我应当还没有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当年纵火烧死我的那个真凶了。”
薛兰信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谁?!”
“晋国长公主,梁清茵。”
赵观柔微微一笑,然后将那日梁清茵同她说的话再度和薛兰信说了一遍。
*
沉默。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或许是这些年什么样的打击都经历过了,薛兰信这一次反而格外冷静地保持了沉默,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对着郭氏母女大骂出口。
事已至此,三条人命都已经堆在一起了,骂,又有什么用呢?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薛兰信不好再在此处过多逗留,只能起身告辞。
她最后对赵观柔说了一句:“我们会让郭氏为此付出代价的。”
当然了。
赵观柔心中想着。
三条人命,她的母亲,她的两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让郭氏血债血偿。
只不过,按照梁立烜的打算,他似乎是想在和观柔的立后大典之后再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皇帝现在全身心地都投入到了这场婚仪之中。
不几日后,那一天就到来了。
*
龙徽七年,二月二十六,庚辰。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乃至于整个洛阳都弥漫着春日的芬芳气息。
洛阳城内的居民出门之后才发现,原来这股春日的花草芬芳之气乃是因为皇帝命人一夜之间在洛阳城的大小长道上摆放了数以万计的温房花朵。
其中尤以各种各样的牡丹居多。
碧日苍穹之下,各色锦绣鲜花交相辉映,馥郁弥漫,尽是一派人间盛世的芳菲景象。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帝今日所立的原配妻子赵皇后和他唯一的孩子、大邺的女储君皇太女殿下。
洛阳臣民心中也不禁感慨,这天下里已经数十年都不曾见到这样的盛大场面了。
足以见得陛下对那个他捧在心尖上女子的宠爱和看重。
当年的郭皇后进宫的时候,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就这么一辆马车把郭皇后接到了宫里,要不是郭家的人在外面大肆宣传,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皇后姓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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