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方法?”杜湘帘无心细想其中的古怪,语气有些急切,“你直说就是了。”

“我们医院里最近在评选外科系主任,以谁促成的自愿捐献器官的协议书份额多为评选的条件,只要嫂子愿意在家属的面前帮着我们证明,明轩哥签下的器官捐献协议是他自愿签署的,就可以了。”

“届时,无论明轩哥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追究这辆车的损失,你觉得如何?”张天启似乎对自己的意图不屑遮掩似的,即便是诱哄都不愿多费些心神。

“你是想,让我帮你哄骗他的家人?”杜湘帘拧紧了眉头,心头涌起了不祥的预感,“这是违法的吧?”

“若是明轩哥能醒过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不能醒过来,也是帮嫂子一家省些负担不是?”张天启说着,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开了口,“我跟明轩哥打小一起长大,对嫂子的眼睛也知道几分,嫂子恐怕不知道吧?明轩哥的血型与你一样,都是A型血。”

“若是嫂夫人答应帮忙,我可以去找大伯帮忙,将明轩哥的眼角膜率先捐给你,由我们医院最好的手术专家亲自给你免费做手术,除此之外,再补贴给嫂夫人五十万的安置费,您看如何?”

张天启说了许多,其他的具体说了什么,杜湘帘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些“利国利民”“拯救他人”“人民大义”之类的洗脑话术。

她从来不是傻子,在对方开出五十万天价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无论她答不答应,明轩都定然走不下手术台了。

她只记得那时的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很慢,慢到她的思绪似乎停滞在了当初似的,她只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好,我答应你。”

她不是不怕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可她没有权利拒绝这场豪赌。

她只能赌张天启需要自己这个“证人”为他证明明轩的死只是意外,且帮他证明明轩是自愿在器官捐献协议书上签的字。

她只能赌,医院承受不了两个人都这么莫名其妙死了所付出的代价,医院迫于家属的压力,迫于社会的压力,她能留下自己的命。

事实证明,她不但赌赢了,还“报仇”了。

“我以为他死了,我能松一口气,甚至觉得痛快。”杜湘帘勾了勾唇角,眼眸溢满了水光,笑容有些苦涩,轻声道,“可是我错了。”

人类真的是个复杂的生物,复杂到连人类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出乎她意外的是,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噩梦侵扰夜不能寐,可实际上,他从未入过她的梦。

他似乎真的遵守了约定,只要她跟他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见到他的父母,她不再跟明潇产生纠葛,他便再也不来叨扰她。

明家人赶到时,她正躺在他的遗体不远处的病床上,等待着眼角膜手术移植的进行。

记忆也是个奇怪的东西,在记忆里的某个人逝去后,它会逐渐的删减掉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可是,却是先从那个人坏的一面开始删除的。

渐渐地,她似乎逐渐忘记了那些痛苦,开始回忆起那人的好来。

他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时而像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甚至毫无底线的伤害别人。

可在他正常的时候,的确如传言里所见的那般,聪慧温润,细心内敛。

他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就连照顾人的方面同样如此,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曾自己剥过虾蟹,也不曾自己动手做过家务,日常大多都是他亲自在照料。

即便研究所里繁忙的日子,他也会雇人上门照顾她的三餐起居。

他知道她生理期不能碰凉水,家里数个保温的暖瓶便从未装过凉白开,为了怕她自己烫到,甚至会特意将水温放置到刚好时再盖上盖子。

与他住在他的工作宿舍的那段时间,她连月经带都不曾自己洗过,都是他洗好了晾干了给她收在柜子里,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上班之前便给她放枕边让她取用。

后来,就连卫生巾的用法,都是他教给她的。

在她眼睛复明之后,自己去商铺里买卫生巾,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没有明轩所说的那么便宜,反倒贵的出奇,甚至由于销售不够普遍,P市的很多小商铺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以前的一点一滴宛如山泉,在某一天午后突然喷涌而出难以遏制,那些恨意宛如冰雪遇到了烈日一般,开始逐渐消融,又再度凝结成了一些其他的、更复杂的东西。

“多可笑……那种感觉毫无预兆,就在某天清晨,我看着刺眼的阳光,突兀的想到了他,那时候,我惊愕的发现,我竟然……开始怀念起他了……”杜湘帘语气有些哽咽,唇角却是微微勾着。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你知道么?我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那场车祸,若是我当真选择嫁给了他,婚后的日子将会如何……我甚至也想过,他是不是像我偶尔心里有他一样,他偶尔也是心里有我的……”

“而那天,我竟然意外的梦到了他,没有了状若疯癫的歇斯底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哀伤似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谴责我做了他生命终结的推手。”

“至于那天,你说当初我之所以伤的不重,是他及时打了方向盘救下了我……事实是否如此,其实我并不清楚,我不知他究竟是良心发现想救我,还是为了自救却意外只救了我。”

“不过,若是他泉下有知,大概会后悔当初没有带我一起去死吧……”

许久,简不听打破了满室沉寂,缓缓问道:“既然如此,那签字呢?器官捐献协议书上的签字,又是谁签的?”

“那应该是他自己签的,与我后来所见的,他的字迹差不太多,想必他们是将那个协议书与其他签字的文件混合在一起,哄着他签的吧?毕竟他当时的情况,多半也没力气挨着字看协议书的内容……不然,就只有可能是明潇了,他能模仿他哥的笔迹也不奇怪。”杜湘帘微微蹙眉,神色似乎也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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