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熙殿内,宋青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了,可这次的感觉却格外不一样,布满阴霾的宫殿上空,隐约透露出不详的味道。

她本该慌乱无措才是,无论是近日与凌月舒相关的流言,还是临行前宋辉书所说的一番话。然而,或许是焦头烂额的冲击过大,让她陷入一种奇异的、略微焦灼的宁静之中。

她迈入正殿时,殿内围满了风华正茂的姑娘们,许怀清端坐于太后下首,娇笑着说着趣事。她被楚仙乐钦点为教授刺绣的师父,众贵女不知这个身份之后代表的是什么,却不妨碍众人言辞之间对她的追捧,就连安盈冉和凤飞云都自觉退让,隐隐有以许怀清为首的意味。

见宋青玉入殿,众人对她并无往日的殷勤看重,许怀清更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快速转过去,跟太后说话。

见此状,宋青玉竟隐隐松了口气。

这些贵女因为刺绣一技得到宫中的赏识,入宫居寿熙殿,还能与嫡公主楚仙乐共同探讨研习绣艺,对她们来说是无上荣耀。更不用说,入宫那日,皇上和太后一同在在殿内接见了她们,此举无异于给她们身上渡了一层亮闪闪的金光,让她们自认为拉开了跟其他闺秀的距离。

宋青玉本该是其中一员,可她实在太过倒霉,竟然在入宫前重病缠身,错失良机。

于是她虽顶着刺绣第一的名头,可在殿内其他贵女们看来,却是明珠暗投,早已跟她们无一争之力了。

殊不知,这正是宋青玉想要的结果。

宫中为楚仙乐选刺绣老师一事,来得实在太过蹊跷。而让贵女们入宫,更是奇怪。这等混乱无措的局面,明哲保身才是宋青玉想要的结果。

宋青玉恭敬地走到太后身前行礼,恰到好处地露出有些苍白的脸颊和嘴唇,正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好孩子,你的事情哀家都知道了,难为你这么良善,不争不抢。”

太后所说的应是她被王映雪暗算中毒后,却没强硬要求宋辉书处置她一事。

这倒是个巧妙的误会,她不要求,是因为她知道宋辉书会替她来做。不过,或许是宋辉书在外忠厚沉稳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人人都以为他们父女二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良善仁慈。

“快快起身,坐到哀家身边来!”

见宋青玉有些拘谨,太后亲自拉过她,跟她同坐一张软塌,正居于许怀清上首。

太后拉着她的手,热切地问着她身子可康健了。因心中惴惴,宋青玉答得格外谨慎。她一入殿,太后全幅心神都移到了她身上,原本相谈甚欢的许怀清被冷落在旁。

宋青玉清楚地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登时心中发苦。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即便她想置身事外,太后也已经打定心思要她入局。

不过,看着安盈冉和凤飞云隐隐看好戏的神情,她越发肯定背后之事绝非好事。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坐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皇帝便龙行虎步入殿,见礼后便坐在太后另一侧,竟跟宋青玉同坐一张榻上!

宋青玉瞬间脸色煞白,比之刚进殿时的面无血色,更要难看三分。

“瞧这丫头,不过说了一会子话,脸色就这般难看了。可见身子骨弱得很,若你愿意,不如在宫中住几日,让太医为你调理一二。”

殿内其他贵女闻言羡慕地看着她,宋青玉却只觉太后抓着自己的手,仿佛生出十数个火炉,烤得她浑身发汗,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烤化在原地。

她强笑着道:“父亲为小女请了温神医看诊,如今脸色还有些不好,可比之当日已是好了许多了。温神医也说,再过几日便能好全。”

一时间,其他贵女们眼中的酸意几乎要喷射到宋青玉身上。太后邀她入宫小住,她是真傻还是欲擒故纵,居然婉拒了。

这还不像上次,邀请了这么多世家贵女入宫陪伴六公主,而是单独相邀。如此殊荣,若是落在她们头上,几可让整个家族风光无限!

殿中有宫女捧茶而来,太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松开宋青玉的手,示意她端起茶盏品茶。“此茶乃大魏使臣带来的南元不夜侯,饮后清而甘,让人心神振奋。怀清,你于绣艺上最是勤奋,快尝尝此茶,能否让你神清气爽。”

许怀清娇羞地端起茶盏,小饮一口,叹道:“此茶如此甘甜蕴长,令人齿颊生津,实乃怀清此生喝过难得的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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