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没有其他收入?”
石头完全被吓住了。但随即又恢复了他优柔寡断缺乏主见的本性:“是的,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挨打了——就算我们吃点东西情况也不会比那样更糟啦。那你是打算买点馒头吗?”
“不,不吃馒头,馒头在挨打的时候可顶不住力气。”双喜大胆的说,“我想吃点肉。”
“帮主知道的话,我们还不定会怎样呢。”
“我不会告诉他。”
“你觉得他会发现吗?”
“发不发现都逃不了挨打。”
很显然双喜已经开始思考,关于帮主的不公正克扣和盘剥。他比石头大胆。后者没他想的那样远,也缺少做事的意志和勇气。但是在双喜身边长了,近朱者赤,耳濡目染,也比以前坚定了不少。
于是两人下定决心,开始将计划付诸行动。往前面不远,就是一家肮脏的小饭馆,那里为市里的打工阶层提供廉价伙食。冷餐肉按盘计算,每盘一块五毛钱。
“我们就到那里去。”双喜说。
石头紧跟其后,但已经不再犹疑恐惧,也不再瞻前顾后。他知道自己和朋友要去做的这件事乃是在帮主眼中深恶痛绝的恶行,尽管说老实话,双喜在这之前也从没想过要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或许是咖啡厅那客人的一席话外加天寒地冻的天气在一起催化反应才发挥了效果,让他心中的意志之树开始生根发芽。他或许暂时还不会想要逃走,但或许不久之后一切都会成行。为什么他不能得到自己劳动应得的报酬,而帮主却可以不劳而获?并且还可以为他自身的劳动而惩罚他呢?的确,他是因为逃难来到北山市,是帮主收留了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从此一生沦为后者的生财工具。帮主的致命失误在于,他忽略了被放牧羔羊们的思想能力,而思想正是暴政最大的敌人。
他们进入小饭馆,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桌面油腻而且肮脏,同地面一样。服务生的制服和围裙也可以用同样的词汇来形容。但是两个朋友毫不介意,对他们而言,这里反而显得极其平和雅致,至少出现在这里的人们不会嘲笑他们,也不会对他们冷眼看待,或者叫他们扫地出门,立刻离去。尽管如此,石头面对着满身肮脏的服务生还是心生畏惧。或许他出生以来从没到过这样的场所,离饭馆隔条街那个更加廉价肮脏的馒头黑作坊对他而言就是“大地方”了,而站在作坊外面靠墙啃块馒头就已经可以算是“过节”待遇了。现在坐在桌子前面,即使它看上去肮脏狼藉,但对他而言仍然是一种不能想象的奢侈。双喜比他看起来要好一些,至少能够较快的入乡随俗,适应环境。
现在,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
“你们要点菜吗?”他问。
“给我们两盘冷餐肉。”双喜转头问石头,“行不行?”
“一切全听你的。”石头条件反射似的说。
“好吧,两份冷餐——喝什么?”
“你这里有牛奶吗?”
“有,而且绝对新鲜。”服务生狡黠的笑笑。
“如果新鲜的话,那我来一杯,要热的。”石头舔舔嘴唇,问双喜,“你呢?”
“和你一样,要热的。”
“绝对又热又新鲜。”服务生又笑了。
“多少钱?”
“一杯五毛钱。”
双喜掏出他和石头两人一天的收入,将大部分都递到服务生手中。很快的,冰冷坚硬分量不大的两盘冷餐肉和不能算是绝对新鲜的两杯温牛奶被人送过来。相信绝大多数人见了都不会有胃口,至少不是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这肉片很难让人相信它们是来自于牛或者其他动物的身上,而那两杯牛奶也让人质疑其出处。因为肉被人切成了碎渣,很难让人看出其本来面目,而牛奶的气味也只和真正的牛奶有五六分相似。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这两个孩子确实已经饥肠辘辘。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所以,只要那肉排不是面做的,那牛奶还有一丝温热,就足以暖和慰藉他们冰冷的肠胃,对他们可以说是无上的享受了。所以他们的心情,至少在此刻可以匹敌最挑剔的美食家在得到自己所点美食时的欣喜之情。于是在狼吞虎咽的过程中,两个孩子都将这行为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抛诸脑后,他们的脸上都被幸福的光亮照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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