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满腹疑惑,余光瞥见夫人们正看着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往别处去了,仔细观察起脚印远去的方向。
她想起那夜婴儿面具的脚步声,听来便比其他人沉重得多,只是当时无从验证身份,今日便是机会!
顾栩念在树荫下蹲了一会儿,托着腮问夫人们家里有没有儿女辈,自己或许和他们能玩到一处。
她是贵客,几位夫人也不敢怠慢,二夫人命人去后院厢房领她的小儿子出来,顾栩念却道不必,跟着那伙计一同跑进了后院。
她比夫人们灵捷得多,又是出其不意,一时竟也没被拦住。
正值暑热,竹窗半掀,说来也是凑巧,顾栩念凭窗望去,竟当真看到了屋内二人的脸。
她神态自若,转身跟上那名伙计,高声道:“正午炎热,若是让小少爷染了暑气,倒成了我的不是,方才思虑不周,这便告辞了。”
她转身出去时又撞上了孙啸峰的夫人们,硬着头皮客套几句,只听屋内之人传出话来:“公主留步,如此着急,是要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顾栩念便听见了箭簇上弦的声音,他们显然准备周全,若是她答得不能让他们满意,便会被流矢射成刺猬。
她不动声色地理了理鬓发,正在思索如何作答才能不惹人生疑,却听前厅有人大剌剌道:“人呢?”
那人大步穿过庭院,走到众人面前,铁灰色的头发随着步伐翻飞,眸子里满是轻蔑的笑意:“小顾卿,可让本王好找。”
在顾栩念反应过来之前,楚灏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一带。
屋内的弓箭手缓缓放下长弓,靖州王找的角度相当刁钻,这样箭矢便无法瞄准她了。
顾栩念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配合道:“我在孙大人家吃过了,不要再逼我吃你做的饭了!”
“就那么难吃吗?”楚灏听上去甚是崩溃。
“你若还想在人前留点颜面,便不要问了,”顾栩念理直气壮,“我这是料到你要找过来了,正想换一家躲,却被孙大人叫住了。”
孙啸峰是守旧派,总不好在楚灏面前再为难顾栩念,只好乐呵呵道:“鄙府饭菜能合公主胃口,荣幸之至。”
“好说好说,”顾栩念郁闷道,“早知道楚老六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这里,我就不来了。”说着她还踩了楚灏一脚。
楚灏一直瞪她瞪到出了门,顾栩念却给了他个眼色,示意他什么都别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废话,本王不是说了找你?”楚灏压低声音教训她,“怪不得不吃鸡,感情是想跑别人家吃顿好的?”
一路争执到落脚处,顾栩念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说实话,你做饭没有很难吃。”
楚灏还是满脸的不乐意,顾栩念只好向他解释:“现在尾巴没了,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一直跟你扯东扯西?”
“阿肃连这个也教你?”楚灏十分意外。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才能有如此警惕性。
“倒也不算,”顾栩念垂下眼,“则钧没教过我。”
若是楚肃愿意亲自教她,或许她才会更高兴——若能帮得上楚肃,她自然会高兴。
亥时刚过,灰羽的信鸽在靛蓝的夜色中咕咕盘旋,从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飞上了天空。
不多时,它的身后便跟上了三五只红嘴的斗鸽。
这种鸽子不食五谷,只喂活的蜈蚣激发野性,轻易便能将其他同类开膛破肚,从来不用来传信。
用来截获消息倒是再方便不过。
可怜的灰羽信鸽咕咕哀叫,拼命扇着翅膀想要离目的地再近一点,却又因死亡迫近的恐惧而颤抖,不得不改变方向,试图甩掉身后的斗鸽。
顾栩念动作极轻地绕过在门外打盹的楚灏,快速闪出院子,奔向她的目的地。
从放飞这些鸽子开始,今夜有一群人,注定无法安睡了。
***
孙府的下人扣了扣主人的房门,悄声汇报了这一切,他不敢窥探竹帘后的光景,禀明情况便退了出去。
孙啸峰看向房间内某一角,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等候指示。
帘后之人身材瘦小佝偻,膝盖以下空荡荡的,用于代步的沉重义肢就放在木轮车旁。此时他双目中满是癫狂,声如恶鬼嘶语:“决不能让公主……进宫去!”
顾栩念竟敢通风报信!
她终究还是这么做了,她背叛了她的江山,还将这些旧臣从阴暗的地底全部揪出来,让他们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既然谁都活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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