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逐月,疏风细雨,月下两道朦胧身影步履维艰。

青松身受重挫,又负毒伤,虽然弥霜喂他服下无忌解毒丸,但再不医治,恐伤入骨髓。

弥霜抿了抿唇,吃力地支撑着他,终于寻得一处陡坡石涧躲了进去。

刚将青松安顿好,弥霜就着急帮他解去肩上衣物检查伤口。

“血的颜色不对……”弥霜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思绪凌乱就是想不起来,而无忌解毒丸似乎并未发挥效用,她辨不清他中了什么毒。

青松反而放松下来,深邃的双眸带着倦意,缓缓闭上。

弥霜担心他中毒太深失去知觉,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腕呼唤道:“青松……品凛,快醒醒!”

青松依然闭着双眼,淡然苦笑,落寞叹息:

“只差一点……”

“弥霜,我只差一点就可以让匪天易侍销声匿迹……”

玉白石林过后,青松就失了匪天易侍命主的踪迹。

弥霜心里明白,自始至终,青松还是以复仇为重,为了救她,青松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是她的错?

不。是他的错。

他应该去完成他的事,让她留在玉白石林跟风唤一起。

“你中毒太深,得想办法解毒,其他事情先别想了……”

他到底是为她而伤,弥霜心软下来安慰着他,借着青荧玉的光,为他细致地清理着伤口。

“痛吗?”弥霜小心翼翼发问。

“痛。”青松轻声道。

“这样呢?还痛吗?”弥霜替他清创的动作尽量轻柔。

“……还痛。”

“可是……我已经没碰你了……”弥霜已然收起清创的双鱼短刺,正准备以药粉替他涂抹刀伤,左右为难地说道。

青松缓缓张开眼,她柔弱的身影,仿佛是沉重眼帘下唯一的支撑。

青松忽而握紧弥霜的手腕,轻轻抬眸,强行凝神道:

“现在,只有你能让我痛。”

他抬手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弥霜要稳住药瓶,也怕拉扯的幅度太大牵涉青松的伤痛,她怎么样也解不开,与她紧紧缠着的长指。

“放开我……你毒发了,应该好好休息……”

“伤口不痛……”他的伤口没有任何感觉,四肢百骸知觉渐失,后来他的手终于无力地瘫放在侧。

他的伤口不止一处,在他与字珠玑以九节鞭交战时,身上多处被鞭上毒刺划破。

“师傅是淀国人,又是匪天易侍的令主,用毒奇特,为了从我手里带走你,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不起……”青松黯然的眼神,像夜空中的乌云,逐渐凝聚,吞噬原本照亮前路的星辰。

“明明是我害你错失复仇时机……”弥霜还在检查他身上其余伤口,暗暗惊讶每一道都渗着深血。

青松目光越发虚空,苦笑道:“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弥霜的目光终于与他煞白而冷峻的脸相遇。

青松吃力地吞了一下干涸的咽喉,缓缓解释道:“自你在须若洞恢复记忆,我就忘记复仇了。”

弥霜却不信,低垂双眸避开他快要将她看透的目光:“你又骗我了,你方才还说要让匪天易侍销声匿迹,青浔也说你在执行任务……”

石涧外的月光,铺洒在弥霜轻嗔而薄红的脸上,仿佛给她盖上了一层嫣红的轻纱,像极了幻象里,他与她无数次的新婚初夜。

青松目光散漫,在她精致而玲珑的脸上独自失神。

他开始羡慕逃过顶上横石缥缈而来的雨粉。

轻盈的雨粉,陆陆续续飘落在她的脸上,代替着他去吻。

轻点在她轻蹙的娥眉。

浅印在她绯红的脸颊。

一路向下,向下,肆无忌惮,吻了又吻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毒伤已深入腠理,他吻她的欲念,化作一个提问:“你的蛇纹护心玉佩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玉佩?”弥霜的娥眉舒展开来。

弥霜终于转过身,迎上他长久的凝视,像他们初遇时那般娴静乖巧,顺着他的提示,忍不住接上他的问题。

青松的目光依然留恋着她可人的脸蛋,轻声透露着他发现的端倪:“我在鹿鸣山时,就见过师傅字珠玑的蛇纹护心玉佩,他将玉佩视若珍宝,从不让人触碰。”

“后来,我与你同乘一匹马去碧山,你昏倒了,我抱着你时,就发现你也有一枚同样的蛇纹护心玉佩。”

“我知道字珠玑与你有所关联,更清楚字珠玑的手段,他为了自己不惜一切,他会毁了你。”

恍惚之间,他重新压住毒伤,沉声道:

“我要保护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字珠玑,肃清匪天易侍。”

弥霜终于流转眼眸,清澈的瞳仁里,是青松微乎其微的笑,他回味着久违的甜,向她柔声诉说:

“弥霜,我喜欢你,喜欢得不留余地……对你,我从未放弃。”

细雨无声,雨粉慢慢累积,汇聚成柔弱涓流,沿着横顶大石,滴落在弥霜身旁柔软的青苔上。

一滴一滴,是他在心里来过的痕迹。

浅浅的积水,悄悄泛着涟漪,像曾经思念的形状。

柔软的指腹轻轻覆叠在他的手腕上,弥霜安静得就像等着他的下一个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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