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阿嬷魂不守舍地守在床前,面色萎败,憔悴得像个古稀老人,听见小四进来,也不站起来相迎,依旧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小四凑过去看,又伸手到胸前衣服内摸了摸,只觉她胸口微温,连心跳也弱了,双手冰凉,一张脸如雪样白,额头上一根银针颤巍巍的,又好笑又可怜。

“阿嬷,厅里高丽王子来探病,他说,他有办法——或许叫他试试能好呢?”小四心一酸,语气也温柔起来。

“问过了,老族长方才已经驳回了。高丽王子是异族,人心隔肚皮,若是趁机害了郡主性命,如何收场?指望先主君、夫人天上有灵,保佑郡主能醒过来。”杨阿嬷回道,忍不住拿着手绢擦眼泪,“如今郡主病重,公主就不方便住在这里了,今夜还请公主去客房歇息。”

小四心大,并没听出杨阿嬷话中的怨怼之意,尚努力建议让高丽王子进来试试。只是,杨阿嬷到底是个仆婢,如何敢同意?万一那娇贵的小主子一病死了,王武是个有身份的,到时候尥蹶子跑了,又不能真把他杀了陪葬。小四劝了半天,杨阿嬷依旧嘴巴紧闭,拉扯半日,炕屏外一男子凛冽声音传来:“郡主玉体关系重大,怎能交给异族人诊治?前面已经传下话来,去请通化的名医来看。公主是客,不可干涉我族的大事。”

小四本是一片好心,听了这话忍不住冲出来反驳道:“周斌,我敬你是个知书识礼的人,不想竟是这么迂腐;你想想,这个时候去通化请医生,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日一夜,你们郡主只怕等不了这些时候;况且,那高丽王子孤身在此为质,他有什么胆子敢谋害郡主?害了郡主,对他们高丽又有什么好处?”

周斌一时语塞,他关心则乱,且又为昨夜之事后悔不已,此刻心神俱乱,更不敢在她身上冒什么风险。

小四凑近了些,语不传六耳:“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该眼睁睁看她去死,连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出了事儿,你也不过是一死而已。难道,将军堂堂男子,连这点干系都不敢承担吗?”

周斌听罢苦笑一声,旋即释然,“罢了,若不是她,我如今已经长眠江底了。如今为了她——也值得。”

小四此刻心潮澎湃,差点儿要感动落泪,又思及那个威风八面的汉人将军,瞬间摇摇头:人家两个人名分早定了,嗐!眼前这个后来者,跟那人比,虽不算有多差劲儿,但却连半分胜算也没有。

“那么,我去请那人进来,里面的,靠你了。”小四努了努嘴。

小四领着一身白衣的高丽王子进来,绕过炕屏,请那王子坐在矮凳上。周斌持剑立在床边,小四瞧了一眼杨阿嬷,她已经靠在床柱边昏了过去。

“快给郡主把脉。”周斌低声催促。

王武寻到她手肘的脉门,切了一会儿脉,眉头便皱紧了;又看了看脸色,要看眼睛的时候,周斌唰地把剑抽了出来。王武不为所动,轻轻撑开眼皮,凑近了看看眼睛的瞳孔,小四站在一边,紧张得直搓手绢儿。王武又细细地看了一遍,颓然归坐,额角汗珠如豆般滚落下来。

“郡主瞳仁已经散了,是垂危之像。寻常的法子已经难救了。”王武用袖子擦了擦脸,小四眼尖,忙把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王武一怔,赶紧接了过来,轻轻折了擦擦额头。

此刻周斌又怒又痛,看他一副事不关己、好整以暇的样子,杀心顿起;深怨自己竟如此蠢笨,轻信了旁人的话。小四闪身隔在二人中间,笑道:“将军方才还担心,你看,四王子也只是循例诊病罢了。”

王武将污了的手绢揣到袖子里,朝小四笑道:“多谢公主,这手绢待小王洗净了再还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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