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那就好!就像我以前讲的,咱们呐,做人做事,都得考虑顾虑他人的感受,自己受点委屈不打紧,万万不能叫别人难受难过。”
“你说对吧?!”
郑易平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同对方寒暄。
“赵常委说的都对!我也是听您的教诲长大的,咱们认识30多年了,我也私将您当成大哥30多年,您说的,我哪有不听的道理呢!”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从他嘴里爆发出一声惊讶。
“咦?你的反应,和我儿子说的不太一样嘛!”
“赵凯今早告诉我,说他郑叔叔能耐了,已经忘记几十年前的知遇之恩了,罔顾朋友之情、兄弟之义,是个地地道道的叛徒!”
“我当时还跟赵凯讲:不可能!就算第二天太阳不再照常升起,你郑叔叔都不会有变节的心思!”
“他至多是懈怠了,疲倦了,劳累了,等休息的差不多了,自然重新加入到为国为民的战斗中来!”
“人嘛,总会有开小差的时候,偶尔打打瞌睡也不要紧!”
“但若真的就此酣眠,叫都叫不醒,那就别怪其他人把你当成尸体,装殓进棺材,拖去火葬场烧掉了!”
郑易平认识赵虎时,才十几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半大孩子。
那时候,赵虎刚上任县委书记。
三十岁出头的赵虎看着年轻,实际上手段果敢狠辣,颇有野心。
那一年,全国治安迅速恶化,不到3年的时间里,公安机关立下的大案要案高达20多万起。
郑易平所在的小村庄小县城,也避免不了各种猖獗的恶性事件,近十万人每日每夜生活在白色恐怖的阴影中。
村霸、路霸、团团伙伙,多如牛毛,谁手里有枪,谁就能指挥村干部,谁要是人多势众,县单位都得点头哈腰。
地方黑恶强权完全凌驾于政府职能机构之上。
赵虎是县委书记,他深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靠‘仁爱、感化、思想教育’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于是,他迅速制定方针。
方针有二。
一靠县公安局出力,逮捕势单力薄、或单兵作战的小团伙,借此打出名号,以安民心。
二靠扶持另一股愿意与顽固的大帮派相抗衡的地方势力。
届时,十几岁的郑易平父母新丧。
他爸爸被人用枪打死,母亲被人按进水里淹死,年幼的弟弟被人活活掐死。
郑易平年轻,人长得又高又壮,见全家惨亡,深仇大恨,刻骨崩心。
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拎着菜刀跑到仇雠家里,当着对方一家妇孺老小的面,把对方的头砍了下来。
郑易平满身是血,手里拖着一具无头尸体,一身煞气,凶残异常,一步一铿锵的前往父母坟前。
众多村民只敢远远围观。
所有人都说,如果郑家大娃能熬得住这波劫难,绝对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没过多久,郑易平生命里最重要的贵人来到他家门前。
三十岁出头的赵虎,问十五岁左右的郑易平,问他将来想做什么。
郑易平说,不知道。
赵虎告诉他,如果不晓得干什么,那就先跟着我吧。
郑易平说,好!
当天夜里,青葱少年一把大火烧了自家的茅草屋,从此断绝所有亲缘!
赵虎和郑易平,他们认识已超过30年。
三十多年的光阴。
其中一人,从小小的县委书记,走向士大夫级别的真正的权力的核心。
而另一人,从当初浑身是胆、不怕死、豁得出去的毛头小子,蜕变为人人称颂的民营企业家。
他们在‘最好与最坏’的时代里相遇。
也曾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拥有诸如‘知己’般的友谊,畅聊过梦想和未来。
可惜,时间无情,岁月苍冷,它们看似缥缈,却不间断的在暗中累积成山。
每次山灰轻飘飘落下,都要残忍的深埋掉人性里的光明与天真,直到将每个人彻底的血肉模糊。
郑易平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想起十多岁时,遇到赵虎的那个下午。
三十岁出头的赵虎,外穿黑色大衣,腋下夹着皮包,脚上是一双擦拭的锃亮的皮鞋,一脚深一脚浅的从刚下完雨的泥坑里踏过,来到他家门前。
然后,笑着告诉他:“跟我混吧,我送你一场远大前程!”
但此刻,他才明白,他送他的远大前程,亦是黄金牢笼,是名利枷锁,是终生囚徒。
是他再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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