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昨晚又做梦了。梦见了一条河。

那条河的河水,好干净,好透彻,我仰躺着,能看到太阳不刺眼的光晕,能看到俯身在河里洗手的人。

那人面目朦胧,水纹让她变得神秘莫测。可她伸进水里的手却是清晰,漂亮,充斥骨感却暗含着有力。

她把手浸泡在水里,她的手立刻变成了鱼的鱼鳍,她把身子探进水里,她脱胎换骨的成为了一条鱼。

她吐着泡泡说,“同族,亦能同身,同命。”

“原理,我们是同族,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最亲密的基因。”

唱诵般的话语响起,压迫心肺的感觉在慢慢浮现,此刻没有梦境,此时是现实。

原因把我浸泡在水里,她的双手摁着我的肩,让我没有办法从浴缸里浮起。

“很快的。”她说,“我很快说完,你很快就能得到最安宁的沉睡。”

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要用水给你洗礼,叫你悔改。我要你承认自己的罪,并在水里恕罪。”

她那只摁着我的手,在水中散发着光晕,像梦里不刺眼的太阳。

洁净的水开始被原因手上的伤痕晕染,血丝从我眼前飘过,然后速速散开融进水里。

“我——”

原因还没有说完,一把应该在厨房里和牛的骨头对抗的菜刀,骤然向她劈来。

我的视角像在电视机里,瓷白的浴缸是电视的框。此时剧目应该上演到热血沸腾的救人环节,可我却看不到那位改头换面的英雄。

她松开我往后一退,我慢慢坐起,终于看到了那迅捷身影的英雄。

他穿着白金相间的神职人员服,他的黑发只是一闪而过。

原因一掌将神父挥开,插在她的肩膀上的刀,只剩刀把留在外面。

她依然面色不改,只是眼中翻滚着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畏惧的狂暴。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过往生气的她,是阴天,是暴雨,再或者电闪雷鸣,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是气候的失控所产生的龙卷风。

她疯了。

她面色不改的将刀子从肩膀上抽出来,发狂的和神父扭打在一起。

她用拳头去和尖刀对撞,金属相撞的火花声居然出现在了她指骨相连处。那层皮肉像假的一样从她的手上剥落,露出了里面泛着银光的金属构架。

原因的手难道是假肢吗?有一个名词窜进了我的脑海里。

机械义体。

在图书馆的某本名为《银翼杀手》的书,我看到过相关的描述;

超前的时代进化了人的欲望,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寿命,为了强大,将自己改装成赛博格。

可问题是,百分之七十的赛博格都具备一定程度的精神病。

不等我细想,大门被再次推开,进来的人手拿着枪,枪口对准原因的脑袋。

蜜糖眸色的少女显然是第一次开枪,她手还在抖,但枪枪弹无虚发。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少年则大步奔向我。

他向我伸手,我尝试着抬手去握他。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有希望,他手的温度,他怀抱的味道,他盯着我的眼神,我甚至全都能想象到。

再向前一点,一点就好。

我快记起他了。

惠。他是惠。

他是上天送给原因的……

原因一拳将她的恩惠打倒。她用脚踹他,她用脚像踢一颗球一样,把他踢远。

蜜糖色少女的子弹不停,刮去了原因伪装的皮肉,她的脚踝,她的大腿,她的头骨,都露出结构复杂的钛金属。

伏黑惠弓着腰像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的弹珠般,狠狠地砸向了墙面。

“你怎么会觉得,这点东西能要了我的命。”原因边扭动脖子边说,皮肤血肉之下,我发现她连动脉都全副武装。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了。那脑子呢?主控她情感,思维,记忆的脑子难道也嵌满了金属吗?

“你们也该跟着一起沉睡。”她捡起了地上的刀,一步步的走向持枪的少女。

神父爬了起来,企图阻止她,或者说,击杀她,可还没能碰到,就被那双金属架构的手骨给卸掉了行动力。

原因没有对神父下死手,因为她急不可耐的想要那个少女的命,她痛恨那个少女望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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