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再一次袭来,连玉再一次听不见任何声音。
姓沙的,姓沙的,一定是沙占元。刚才不是说留下孤儿寡母三个吗?怎么又说是灭门呢?哪句她该听哪句不该听啊?
连玉控了控耳朵,发现丝毫不起作用,于是她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嗯,这个办法果然管用,立刻就能听到了。
田姨满脸是泪惊疑不定地看向连玉,连玉缓缓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朗,他伤得重吗?”
“付,付经理说,没事。”田姨的眼泪生生被连玉吓了回去,并且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跟连玉拉开距离。
“徐叔他……怎么走的?你知道吗?”连玉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田姨使劲摇头,这回无论如何她也不多嘴了。
连玉没再多问,最后环顾一次这栋房子,临走还不忘跟田姨打声招呼:“那我先走了。”
田姨死死盯着连玉手里的相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离开那栋小二楼,连玉丢了魂一样往别墅区大门走。岔路口放着蓝绿黑三个大垃圾桶,她经过时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垃圾。
软软的,像有生命一样。连玉低头看去,地上躺着一只脏兮兮的熊猫玩偶。
徐朗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来。
“可能是这台机器不行,你要不试试别的机器。”
“你看,这不是挺会的么,肯定是那台机器有毛病。”
连玉弯腰将熊猫捡起来。雨夹雪早已经将玩偶打湿,她却丝毫不在意,将相框和熊猫都塞进书包,然后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电玩城。
马三儿看见连玉似乎并不意外,眼神中甚至带了些连玉没有察觉的审视意味。
连玉没有心情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道徐朗现在怎么样。”
“你觉得他现在怎么样?”马三儿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仰头望天,“反正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没有心情跟你风花雪月。”
“能告诉我经过吗?”连玉的语气有些平淡。
马三忽然一跃而起,隔着老板桌跟连玉对视,“我凭啥告诉你?”
连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回忆又像在思考,好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凭我喜欢他。”
她眼神中某些悲凉的东西让马三儿有些心头发酸,忽然想起躺在抽屉里的某样东西,他缓缓坐了下来。
“正月十五,徐叔他们一家从飞机场往回走,在民航路跟一辆皮卡撞上了。对方有备而来,下车就掏刀子砍人。徐叔当时应该是晕过去了,他身边有个姓曲的保镖,把他拖到马路边一边跟人打一边保护他。”
“谁他妈知道那帮杂碎还留了后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要饭的,二话不说一砖头下去正好拍在徐叔脑袋上。”
“人当场就没了。”
“姓曲的保镖弄死那个要饭的之后又被别人砍死了。”
“徐朗当时和那娘俩坐在另外一辆车上,跟徐叔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我们俩约好半路见面,要不是当时我身边带了两个兄弟,估计他们仨那天也得交代在那儿。”
“事后我派人打听,那帮人做事不留一点余地,有人负责料理徐老爷子,有人直奔徐叔,另外还有一路人去对付徐朗和他后妈。”
“奔着一个斩草除根去的。”
他说完了,屋子里落针可闻。
连玉站在那里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感觉身上好像忽冷忽热,耳朵又开始阵阵嗡鸣。
别这样,别这样,连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哭。徐朗没出事是好事,只要他人好好的就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马三儿眼睁睁看着连玉的脸色越来越白,然后被泪水无声地爬满脸颊,从始至终她都睁着那双大眼睛一声不吭。
就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一样,连玉笃定地说:“沙占元就算再不是东西,应该也不敢动徐朗全家,谁给了他胆子?”
马三儿眼神一动,终于开始正视连玉,“我没有证据,只是偶尔听徐叔提起过一次,有人在煤矿生意上跟他结了梁子。”
徐天柱曾经说过,利木县至少一半的煤矿都握在他手里,有人眼馋这块肥肉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钱财动人心,怪不得有人要斩草除根。
马三儿正要抽一张面巾纸给连玉,连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接通后孟和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分外清晰。
“我问清楚了,徐叔意外出了车祸,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已经全都被白雪她妈卖得一干二净,我估计白雪和徐朗被她关起来了。”
“好,我知道了,回去再说。”连玉冷静地挂断电话。
马三儿又恢复到连玉刚进门时的那副表情,审视地看着连玉。
连玉浑然不觉,朝他点点头,说:“谢谢三哥,那我先走了。”
“我知道是谁杀了徐叔之后,曾经想去报复那人一下。”马三儿忽然的一句话,阻止了连玉离开的步伐,“可是我的人查来查去,竟然发现那人的家属还是他妈的熟人。”
连玉对这些不感兴趣,给马三儿微微鞠了一躬,“谢谢三哥,你是个仗义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马三儿再次将连玉拦下,定定看了连玉一会儿后他问道:“你不想知道徐朗为啥要在半道儿跟我见面吗?”
“为啥?”连玉机械地问。
马三儿将老板桌右手边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扬手扔给连玉,“他让我帮他买这个。”
红红绿绿的东西落在连玉掌心里,她低头,看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半圆形绿皮红瓤小西瓜,西瓜屁股上挂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小圆球,是手机的来电感应挂件。
她恍惚觉得眼熟。
“行了,走吧。”马三儿这时看连玉的眼神有些可怜,语气不由得放轻了些许,“现在说啥都晚了,有些事你知道了就当不知道。煤矿、公司,对了还有没开业的娱乐城,现在都是人家的了,别不自量力。”
连玉握着那串挂件苦笑,“三哥你真瞧得起我,我一个捡破烂的,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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