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和高峰一起去车站接连心,高峰停车的时候连玉背着手在出站口前溜达。
出站口前边二百米有一溜铁皮棚子,卖什么的都有。大夏天的,有个老头拿着一个小喷壶给摊位上的国光苹果喷水,撒在苹果上的滴滴水珠让阳光一照看起来那叫一个水灵,连玉见了眼睛就是一亮。
“这国光咋卖的?”连玉捡起一个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夏天的苹果闻起来总觉得没有冬天那股子清香味。
“五毛,不甜不要钱。”老头十分自信,伸手接过连玉手里的苹果,水果刀刷刷两下切下一块苹果递给连玉。
连玉接过来扔进嘴嚼了半天,咽下去之后才掀起眼皮看了老头一眼。
老头问她:“咋样?甜吧?”
连玉不说话,从老头手里接过水果刀和苹果,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切了块苹果递给他。
老头跟连玉刚才一样一块苹果嚼半天,过后抿抿嘴朝旁边一扬下巴,“要不你买点葡萄吧,正宗本地产,正当季。”
连心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下了火车,离老远就看见连玉踩在出站口的铁栏杆上朝她兴奋地摆手,另一只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走出出站口高峰顺手接过连心的双肩包,连心从兜里掏出一张行李票给他看,“托运了老大两包东西,全是吃的。”
“怪不得二丫让我开车来呢,那咱先去取吧。”高峰拿着行李票寻找行包车间,他记得好像就在候车厅不远的地方来着。
连玉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串葡萄献宝,“姐你吃葡萄不?咱这儿牛场头茬葡萄下来了,可甜了。”
连心掰一枝儿下来吃,牛场的葡萄确实甜,汁水特别多。她随便往塑料袋里看一眼,发现里边除了两串葡萄还有三个苹果,“你不是不爱吃苹果吗?买也不多买点,三个够干啥的。”
“拿回家给小罗,让他给我做拔丝苹果。”连玉拎着塑料袋晃晃悠悠地走,“卖水果的看我买两箱葡萄抠抠搜搜送我三个苹果,一点都不甜。”
“站前买的?”
“嗯哪。”
连心埋怨地看她一眼,“有钱没地方花啊?跑站前来买东西,一不小心就让人给你骗了。”
走在前头的高峰默默在心里吐槽,拉倒吧谁能骗得了她啊,这祖宗不下套骗别人就不错了,她要是下套一套一个准儿。
明知道站前卖水果用的是七两秤她也不吭声,人家让她买葡萄她乖乖付钱买了,一买就是两箱。过后吭哧瘪肚把葡萄搬去站前派出所送礼,装模作样地跟人家民警拉家常说今年牛场葡萄甜还便宜。
站前派出所的民警都跟她熟,七嘴八舌跟她打听价格,连玉再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架势告诉人家,“一块钱一斤,就在站前铁皮棚子那儿买的。”
值班民警一听就知道她让人宰了,门口的保安大叔恨铁不成钢地骂她,“平时看起来百尖百灵的丫头,白在站前混这么长时间,站前那帮人咋卖水果的你不知道?”
骂得连玉直瘪嘴,“我真不知道啊。”
一个闲着的民警穿上警服,抱起葡萄说:“走吧,我给你撑腰去。”
俩人刚一露面卖水果的老头儿就“不打自招”,“哎呀孩子,我正愁上哪儿找你去呢。我这眼神儿不好,称葡萄的时候看错准星了,多收你的钱得找给你。”
民警冷笑一声没说话,连玉乖乖收下找回来的钱,心里一算这价格跟在家门口买几乎一样。
还不止呢,老头儿特有眼力见儿地把箱子底下掉落的葡萄粒都捡出来,又补了半串新鲜葡萄进去。
他捡葡萄粒的时候连玉状似无意地说:“你那国光一点都不甜,下回可别逮谁跟谁说不甜不要钱了,遇上较真儿的亏大发了。”
老头儿活到这个岁数啥没见过啊,当即就给连玉装了三个苹果,“说了不要钱就不要钱,拿回家闲着没事儿磕打牙去吧。”
她这才满意了。转头跟高峰显摆的时候一边说一边用食指关节搓人中,盛满算计的眼睛把那排铁皮棚子从头到尾看好几个来回,“等我下回再来的,换一家接着整。”
高峰听在耳朵里止不住地胆儿突,“有这一回还不行?你别占便宜没够。”
连玉轻飘飘瞥他一眼,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能将高峰撅一个跟头那种,“我可是消费者,消费者有权对保护消费者权益的工作进行监督。”
连玉没有细说,高峰也不准备捋虎须,连心就想当然地认为以连玉的聪明劲儿吃亏上当不大可能,要不她早就自己往外叭叭了,卯大劲儿也就多花几块钱的事儿。一个礼拜没见,孩子特意来接站,她要是一见面就呲哒人怪招人烦的。
取了行李回家,一进门连心就受到来自五湖四海的热烈欢迎。
正好是中午饭点儿,除了服务员们见到她个个兴高采烈,好多吃饭的熟客也纷纷跟她打招呼。
“老板娘回来了?好几天不见怪想的呢。”
“听说老板娘去部队探亲了?”
“那地方是不是比咱们这儿要凉快?”
凉快两个字瞬间引起连心的注意,定睛一看才发现店里新添了四台落地扇,凉风呼呼地吹向四面八方。
“老多人反映吃饭的时候热,我跟小罗一合计就买了几台电风扇。”连玉解释道,“本来想买一台大功率的放在后厨,小罗说没地方,最后就在墙上安了一个壁挂的,风有点小。”
连心来到后厨一眼就看见六眼灶台上方挂着的壁挂风扇。煤气灶一点火就是十几个小时,后厨的温度最少比餐厅里要高两三度,这台风扇就算工作再卖力吹出来的恐怕也是热风,有跟没有基本没啥区别。
三伏天的后厨堪比桑拿房。罗明俊身着白色跨栏背心和及膝短裤,肩膀上搭一条毛巾,时不时歪头过去蹭一蹭脸上的汗水。他上身已经完全被汗湿透了,背心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想必短裤也不逞多让,因为他明明好好地站着,却总是时不时抬腿抬手去抻一下裤管。
即使已经来到这个家一年多,每天好吃好喝,罗明俊依然很瘦,颠勺的时候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绷起,血管也凸出来,汗水像玻璃上的水蒸气一样附着在他的四肢和头脸上。
看见连心的瞬间罗明俊双眼大亮,“大姐,你回来了?”
连心拿毛巾帮他擦脸上的汗水,“累坏了吧?我回屋洗个澡就过来。”
“不用不用,我不累。”罗明俊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不用过来,坐一天火车怪累的,你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火车票不好买,连心没买到卧铺,坐了二十四小时硬座回来的,罗明俊觉得她应该是最累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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