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裴敬衍身边的老太太暗自冷笑:老家这些人就是眼皮子浅的,斗米恩,升米仇。

“没沾光?”三老太太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裴涣媳妇轻哼道,“阿涣媳妇,你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要不是当年你大伯父考中了进士,在京城当了官,我们两家的日子怎么会越来越好,你一个镇子上的姑娘会看得上阿涣?”

“怎么?这些年你穿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娘家给你送的?!”

裴敬衍兄弟三人父母早亡,只给他们留下三亩薄田,他们这一支若不是出了个考中科举的裴敬衍,他两个弟弟也就是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而已,一辈子靠天吃饭。

裴敬衍发达后,不仅给族里置办了祭田,也给两个弟弟重建了老宅,还买了田地,让他们雇佣佃户种地,被人称作一声“老爷”。

三老太太斜眼睨了二老太太一眼,表面上数落的是侄媳妇,其实这些话都是说给二老太太听的。

二老太太用帕子擦拭着发红的眼角,干瘪的嘴角有些僵硬,心里把这个弟媳骂了一通:她也不是为了他们这两房好吗?

指着大伯哥看他们可怜,再补贴补贴他们,否则以他们现在的家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岭南,既没田地,也没铺子,那不是坐吃山空吗?

裴敬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面不改色,语声淡淡地对三老太爷道:“三弟,‘除族’也没什么,树大分枝,以后我们这一支自成一宗,重新立族谱就是。”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分宗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可一旦重立新族谱,就还得建祠堂,置祭田,还得重新修祖坟。

二老太太垂着眼皮,目光转了转:二房、三房哪有什么银子,可想而知,这建祠堂、置祭田和修祖坟的银子都是大房出。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房富贵了几十年,哪怕是被抄家,手头也还是有点家底的。

三老太爷两眼放光,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长兄一向说一不二,激动地问:“那爹爹、娘亲还有二哥的坟……”

裴敬衍拈须道:“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就使人去老家把他们的坟都迁过来。”

“好!都听大哥的!”三老太爷激动地一拍大腿,心头那点的郁结一下子散了:有大哥在,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只要像从前一样听大哥的就成,日子总会一点点地好起来的。

往昔岁月浮现心头,三老太爷不免想起了从前那位大嫂殷氏,想起裴渊,心头复杂。

他看了看周围,突然问道:“大哥,锦之呢?”

他们在荆州老家被官兵拿下时,也曾打听过裴渊、裴锦之的事,只知道裴渊战死,裴锦之伤势很重,昏迷不醒。

说到裴锦之,屋内再次静了一静,气氛一凝。

老太太、裴淮、裴治、甄氏等人的表情都变得相当古怪。

裴敬衍拈须的动作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含糊道:“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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