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祁知珏刚收了两千,闻言最后只狠狠把手机盖在了桌上。

今天快结束时,郝柏修在她?身前放了杯热咖啡,“喝吧,走那么远的路你想冻死。不用?这么草木皆兵,我想上早上了,还不至于下?药迷晕你。”

来他家这么久,她?连水也不碰。

他起身时,手指却不小心划过了祁知珏耳廓的发丝,跟着啪的一声巨响在空旷别墅带着回音的落在两人耳膜。

郝柏修看着手上巨大的红印,懒散的笑瞬间消失,阴鸷狠厉的瞪她?。

祁知珏同样眉目森森,看他的目光如见恶臭跳蚤的厌恶与戒备。

郝柏修哈了一声,下?一秒扬臂一把掀翻了桌上的咖啡,陶瓷杯子摔碎在光滑瓷片上,尖利刺耳的声音像穿堂风倒灌进两人胸口?。

祁知珏起身就?往外走。

郝柏修从后面?扔衣服砸在她?后背,“滚!”

两人虽面?和不久,但明面?上的剑拔弩张还是?首次,所?以她?也已意外这又转来的钱,想了想,最后归结为?下?半身动物的卑劣肮脏,轻嗤了声。

跑车这次直接漂移停在了她?身前,车上人摔门过来,森林里危险猛兽般直直向她?走过来。

祁知珏往后退了半步,跟着人站到他面?前,一把拉开她?外套,手摸上她?内里的衣服。

“湿成这样,你他妈跑什?么跑!”郝柏修暴躁喊道,刚才的咖啡溅了不少?上去。

“放开。”祁知珏酷寒的声音比枝头挂的月色还凉。

郝柏修直接拉她?往车上去。

祁知珏反抗不过,也没有疯子一样挣扎。

郝柏修发动车,飞驰下?山。

往日她?通勤要近一小时的路程,他20多分钟就?到了。

“不要往里走。”还不到和胡巷的路口?,始终沉默的祁知珏说道。

轰鸣的马达在几秒种后慢慢静了下?来,窒息逼仄的车里,响起的第一句话是?郝柏修无力的声音:“他配不上你。”

紧跟着是?摔门的声音,他透过夜色,看着头也不回的清冷背影消失在狭窄漆黑的胡同里。

宋闵续感冒,祁知珏中午帮他从食堂带过几次饭,大概冬日流感传染性强,其实这一天祁知珏都有些头重脚轻,脑袋昏昏。

身上的咖啡已经完全?变成冰水,里面?的内衣也湿了一小块,像冰块一样刺着她?颤抖的身体。

她?晃了晃脑袋,老远看见家里亮着灯的房子,僵硬的脚没了知觉的往那里走。

推开铁门,祁知珏呼了口?白气,穿过院子想要回房先换衣服,走到客厅,祁明叼着根烟黑着脸看她?,杨慧欲言又止,满脸如此不堪的事情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和纠结。

祁知珏虽然脑子已经反应迟缓了,但不至于察觉不到家里凝滞的氛围。

跟着,祁谷光上厕所?回来,提着裤腰,瞥见她?哼笑了一声, “姐,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老实的。”

“谷光!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杨慧喊完,哭声也跟着哽了出来,“知珏,妈知道你念书辛苦,有大志向,家里不太富裕也不能帮扶你,但是?……但是?你也不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啊,还让闵续这孩子知道,你说,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吗。”

祁知珏脑子轰的一下?,又觉得那一下?倒不至于她?脑子炸开,因为?她?已经脑袋浑浑噩噩了,只麻木的接收了信息后说:“让我先进屋换个衣服。”

“你还有脸回来!”祁明忽然拍桌子站起来,“我们老祁家打你太爷爷那辈根就?在这里了,你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让我们老祁家的脸往哪里放!我、我平日里从不念着你是?个女孩,像隔壁老钱家一样重男轻女,凡是?你弟弟有的你也有,想着你读书好都不敢高声和你说话,你当我看不见你对这里,对生你养你地方?的不屑!我只当你心气高但性子好歹正,没想到你,你做出这妓女婊子的勾当!”

“祁明,祁明,别这么说孩子,她?,她?一定是?有苦衷,一定是?那有钱的少?爷,有钱少?爷逼她?的!”杨慧仓惶拽住她?的袖子,“知珏,你告诉妈,你告诉妈你不是?真的为?了钱天天都这么晚待在那大少?爷家里,你不是?和我说你去做家教了吗!”

她?哭着打着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祁知珏脑袋热的嗓子都在冒烟,她?想她?肯定是?发烧无疑了,若不是?那杯咖啡和那段山路,不会来的这么气势汹汹,她?迟钝的看着眼前隔了层屏障似的闹剧,还能心不在焉的静心分析着。

“妈,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没发现吗,我姐虽然性子冷,看着不好接近,但长了双狐狸眼,我们班见过她?的,不少?都喜欢她?。”祁谷光说道。

往日她?仗着自己成绩好打工挣钱看不上他这个要上中专的弟弟,现在总算给他找到机会发泄。

况且他也没说假话,她?姐要是?个老实女人,能这么晚待在一个男人家里。他偷听到宋闵续和她?说话,那男人很明显就?是?奔着跟她?姐上床来的。

后面?的尖叫、嘶吼、打骂都在祁知珏昏热沉重的脑袋里变得支离破碎,胸口?的冰冷尖锐刺骨,她?进不去房间,家里一片狼藉。

捋清一丝头绪,她?平静问:“宋闵续来了?”

祁明高呼“我的脸都被?丢光了”,祁谷光嘿嘿看戏发笑,杨慧有擦不完的眼泪,“他、他让我劝劝你,快钱如履薄冰不好挣,他找了更好的,虽然都没那个辅导课多,但比之前几次说的都多。”

“闵续是?个老实淳朴的孩子,要不是?真的怕你走岔了路,还不知道要帮你瞒到什?么时候。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体贴,我听他的话,他是?真的关心、心疼、也担心你。”

没完没了的吵闹,像一列轰隆隆的火车一遍遍碾压过她?要昏厥的身体。

祁知珏自认话被?他们说完,转身步入脏乱的胡同里。

手拨通电话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不太稳了,脑袋沉沉,前几天皴裂刚好一些的手指此时僵硬红肿的几乎没了知觉。

宋闵续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远处一亮车灯直直照了过来,他与车中玩味恣意的笑对视,脸色难看的转过头,笑着迎上祁知珏,看她?发红的脸,立马蹙眉抱住她?的肩膀,“知珏,你怎么了?”

祁知珏看向他,昏暗路口?里,他脸上的担心、紧张、关怀如此明显和强烈,同样,他眼眸深处的自卑、阴暗、虚伪一览无余,她?同他一般,只是?更多了自私、狡诈、刻薄、狠心。

她?推开他的手,和所?有告别一般无二?,她?很认真的说道:“闵续哥,和胡巷给我的温情不多,三分之二?都是?你给的。”

宋闵续被?推开的手抖了下?,又仓惶伸过来:“知珏,我,我是?担心你。”

祁知珏凄冷的摇头笑了笑,“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苍白的笑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树叶,落下?后消失不见,“你更知道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啊。”

宋闵续彻底害怕惊慌了,“知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害怕,我担心你!我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都没有离开他的意思,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情伤害你。我都是?你男朋友了,却还是?动摇不了你的想法。我、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才去找你爸妈的!”

他抓住她?的手摇晃祈求,祁知珏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他摇晃到了这混杂搅不清又泛着恶臭的和胡巷里,和这里彻底融为?一体。

她?分明那么努力学习,和所?有摔门、尖叫、随时会歇斯底里的人完全?不一样的保持着沉默、话少?、拒不争执,为?什?么又会在这一刻如此和谐的落在这样俗套的剧情里,丧失体面?,融到她?最厌恶的生活环境里去。

宋闵续大概也从她?面?无表情的冰冷里回过神来,愈发清楚的意识到今天他在头疼身体不舒服女友却又放下?他去寻另一个男人的昏头里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

“知珏、知珏、知珏……”他压抑的哽噎让祁知珏心觉茫然,飘飘渺渺,无所?落脚。

为?什?么,为?什?么有家不能回的是?她?,他哭的比她?还伤心。

祁知珏的脑袋里像有十锅一百多度的水在沸腾,她?身体的重心已经在朝后面?压去,也不记得用?什?么话才将哭红眼的宋闵续赶走,只有他念着不分手,不分手的彷徨黯然的身影在她?眼底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随后她?抬头,看向那道始终直直射过来的华丽车灯。

那人向她?走来,每一步都踩着高傲、富足、轻蔑、玩弄、鄙夷。

祁知珏对上他玩味笑意,声音轻的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你说,你是?因为?我的作文留意到我的。”

“嗯?”有一次课后辅导,他看到语文卷就?随便?提了句,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想到倒是?还记得。

“那只是?一张纸,怎么够你咂摸兴味来。”

祁知珏笑容惨淡,带着烧灼身体的高烧看他,她?随时会眼前一黑噗通倒地,像沙漠中踽踽独行许久面?黄枯瘦,嘴唇干裂的迷茫旅客,终于绝望认清没有绿洲后面?朝砂砾狠狠摔下?。

不知为?何?,她?还有意念说话。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和胡巷太黑太静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对着没有光亮的夜空,在这个寒冬料峭的凌晨,她?木着一个冷到恍觉自己已经是?行尸走肉的身体,像站在一个又黑又深极其冰冷的井里,轻喃道:“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隆冬煎我命,你却只是?想看这场戏煎的精彩与否。”

“祁知珏!”

郝柏修轻呼,声音泄露了紧张,第一次没了在她?面?前的恣意和傲慢。

病昏的祁知珏不知,她?呆呆的看着他,渐渐红了眼眶。

“我的父母说来很好,父亲忠厚老实,母亲淳朴能干,他们像八十年代所?有父母一样相处,谈不上爱情,善良勤恳,只是?有一点不好……”

祁知珏眼眸的泪珠落下?,砸在了郝柏修的心口?。

“他们更喜欢男孩。”

而她?的努力,只是?想证明她?更值得爱。

然而这漆黑的夜晚,像一面?镜子照着她?的可悲。

“郝柏修,你如果只是?想上.我,倒不用?这么麻烦的。”她?长长呼了口?白气,苦笑着看他。

“我发了疯的话,还挺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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