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霜的确不明白,便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等你?再发现其实一切都只是?执念、不甘心或是?习惯作祟时,再推倒现在的这些吗?”

“感情不是?儿戏,我不想陪你?一次次走错的那条路。”

祝隐洲与她说了他的想法,沈晗霜便也与他说了自己?的。

“我确定?,我心悦你?。”

知道这个问题的分?量,祝隐洲郑重地答道。

“过往种种,是?我亏欠了你?。但?今后,我不会重蹈覆辙。”

沈晗霜沉默了几息,一字一字清楚地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当下的心意,却?不会相信你?说的以后。”

祝隐洲不是?习惯于感情外露的性子,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的理由和必要。他一次一次地说心悦于她,沈晗霜并非不信。

若是?再往回数一两?年,回到沈晗霜对他的感情正深,心绪常因他而起伏的时候,或许无论祝隐洲说什?么,她都会深信不疑。

但?那三年让人失望的夫妻生活结束后,仅是?这样几句话,沈晗霜不会就此相信他们真的不会重蹈覆辙。

那条错的路是?她一步步走过了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沿途要经历多少酸涩与苦闷的日?子。

无论对方是?谁,沈晗霜都不会再让自己?陷于那样患得患失的无望生活。

若仅因为祝隐洲的几句情话,她便又一头扎进去,让自己?被情爱牵绊,变得不像自己?,那沈晗霜这三年真是?白活了。

“我以前?,做得很不好,”祝隐洲眼底划过几分?自嘲和痛苦,“没资格让你?再相信我。”

“但?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我想争取你?的情意,想重新求娶自己?心悦的姑娘,”祝隐洲顿了顿,正色道,“我想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不是?出?于别的任何考量,也不是?因为义务与责任,而是?可以彼此交心的,两?情相悦的夫妻。”

沈晗霜一直安静地听着祝隐洲说完了这些话,不曾打断。

“若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喜欢你?呢?”

她和祝隐洲之间并非仇人,沈晗霜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她也并非是?想质问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应该问。

听沈晗霜说出?“喜欢”二字时,祝隐洲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些。

但?他没有忽略,沈晗霜其实是?在说“不喜欢”,是?在提出?一件很可能会发生的事。

经过那样冷淡的三年夫妻生活,沈晗霜彻底对他失望了,不想再做他的妻子了,所以才?会坚持与他和离。

或许,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如何尽己?所能地去争取,她都不会再对他动心。

“那便是?我咎由自取。”祝隐洲的声音有些低哑,艰涩。

“若我做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也仍然无法改变你?的心意,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听祝隐洲说完这些,沈晗霜长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隐洲一眼也舍不得错过,一直凝视着她。

片刻之后,沈晗霜什?么都没再对祝隐洲说,她回身?走向马车,叫了断云的名字。

祝隐洲的手仍维持着将花束递出?去的姿势。

见?沈晗霜转身?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祝隐洲的手缓缓垂下,神色黯淡地想——

她不相信他的话,也不想要他的花了。

断云听见?太子妃叫自己?,自然很快便现身?了。

殿下很早之前?便吩咐过,无论是?何事,让他和收雨要听太子妃的安排。

但?见?殿下的花没能送出?去,太子妃又正站在马车边,断云心里便忙道了声“不好”。

他肯定?没胆子私自偷听殿下和太子妃说话,也不知两?人之间聊了些什?么,难道竟真应了他赶马车时的猜测——太子妃不愿意与殿下去树屋那边看看?

“太子妃……”

忽然想起之前?太子妃不许他这样称呼她,断云顿了顿,连忙改口道:“沈姑娘是?想回府吗?”

祝隐洲也觉得沈晗霜应是?不愿再与自己?去别的地方了。

但?他并未听见?沈晗霜的回答,却?听她开口问断云:“你?应随身?带有一些好用的毒药?”

这问题来得实在有些突然,断云掩下心底的意外,如实应道:“对。”

“能给我一瓶吗?”

“沈姑娘要毒药是?想……?”

瞥见?不远处的太子殿下,断云心神一凛,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话,便只道:“沈姑娘想要哪种毒药?”

沈晗霜想了想,问:“立即见?效,没有解药的那种,有吗?”

断云自然有这种毒药。虽然不知道沈姑娘为何会忽然想要毒药,他还是?硬着头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言简意赅地提醒道:

“这种毒无色无味,没有解药,只需一滴便能杀人。而且服下这种毒之后,一息之间便会毒发,吐血而亡,即便有解药也来不及。”

沈晗霜接过瓷瓶,意有所指地说道:“幸好皇后当时用的不是?这种毒。”

断云也知道皇后曾有意给明家老夫人下毒一事。他立即解释道:“沈姑娘放心,皇后手里绝没有这种毒。”

这是?他们的人暗中研制的,除了十分?必要的时候,轻易也不会用上。

至于必要的时候……大概会是?断云被敌人生擒,又确认已经无法逃脱的时候,他会用这种毒药尽快了结自己?,以免给殿下带来什?么麻烦。

沈晗霜“嗯”了一声,转而拿着药瓶上了马车,掀开帷帘走了进去。

断云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像来时一样,这就赶着马车将太子妃送回明府去。

偏偏殿下此时竟沉默地站在原地,也不上前?来拦一拦。

断云心里替殿下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见?两?位主?子都没有吩咐他做什?么,断云大着胆子杵在原地,想着好歹拖延片刻。

说不定?殿下还有话想说,或者太子妃会改了主?意,愿意去看看殿下亲自搭建的那间树屋。

没过多久,马车的帷帘忽然重新被人掀起。

垂首站在原地的断云瞥见?太子妃的身?影从马车内走出?来,立即心里一喜。

难道他又猜对了,太子妃真的改了主?意?

断云没敢抬头多看,但?祝隐洲看见?,沈晗霜出?来时,右手正端着原本?放在车内的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六个茶杯。

经过断云身?前?时,沈晗霜将方才?他给的瓷瓶还了回去,温声道了句“多谢”。

断云接过瓷瓶时便倏地发现——就给出?去这么一会儿,里面竟然已经空了!

断云猛地抬起头,看见?托盘中那六个装了茶水的甜白釉茶杯时,他的心猛地一沉。

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难道……

沈晗霜重新朝祝隐洲走去。

断云心底的某个猜测越冒越高,他已经顾不得别的了,紧紧地盯着太子妃的背影。

在祝隐洲面前?停下时,沈晗霜语气如常道:“六中选一,若你?选中了那杯干净的茶水,我随你?去看你?准备的东西。”

断云没想到自己?心里的猜测竟又成了真!

他立时忍不住问道:“另外几杯不干净的茶水,是?加了这瓷瓶里的毒药吗?”

沈晗霜颔了颔首。

“那若殿下选中加了毒药的茶水呢?”见?太子妃来真的,断云又急又气。

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

“那便是?注定?。”

沈晗霜看着祝隐洲,继续道:“你?也可以不选,只需一切到此为止。”

祝隐洲的目光一直安静地追随着沈晗霜的身?影。

见?她重新走近了自己?,祝隐洲将方才?没能送出?去的花束重新递给沈晗霜,温声道:“若不想收,可以先帮我拿一下吗?我怕会弄脏了它们。”

沈晗霜心神微顿,用空着的左手接过花束。

“殿下!您不能选!”断云还是?逾距喊出?了口。

祝隐洲接过沈晗霜手中的托盘,淡声吩咐几乎要冲上来抢下这些茶水的断云:“若我没有选中干净的茶水,你?将此事安在皇后身?上。”

殿下终于开了口,可他说的话却?让断云更加着急了。

殿下竟当真打算在这六杯茶水里选吗?这其中五杯都是?毒茶,只需一口便会死,根本?就来不及救!

皇后虽曾对那三名贵女和明老夫人下毒,但?绝对不敢就这样对太子下毒。谁能想到,太子妃却?敢用这样的毒药做赌约。

要将此事嫁祸给皇后不难,可……可断云身?为太子近卫,难道就眼看着太子殿下这么去赌六中仅一的生机吗?

祝隐洲垂眸看了沈晗霜许久,眼底有浓重的不舍与眷恋,也有隐秘的亢奋与期待。

这六杯茶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但?更重要的是?,可以决定?他与她是?否还能有以后。

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沈晗霜。

而沈晗霜会有此时的模样,是?因为他。

祝隐洲什?么都没问,也没再多说,只随意选了一杯还带着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像是?中秋那晚,他偷喝了沈晗霜的父母特意留给她和她心上人的醇酒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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