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晗霜似是有意想要避开他,祝隐洲快步走近,先开口与她说道?:“我刚才去看望过老夫人。”

沈晗霜朝他福身行了一礼,有礼有节道?:“多谢殿下今日来府上为民女的外祖母贺寿。”

祝隐洲下意识抬手扶起沈晗霜:“不必再向我行礼。”

沈晗霜微退了半步,避开了两人肢体间的接触。

甫一垂首,沈晗霜便看见祝隐洲仍佩在腰间的香囊和玉佩。

当时?外祖母亲眼见过沈晗霜亲手绣这枚香囊,也知道?她特意寻来这枚玉佩是为了送与祝隐洲。

方才他去云松斋时?,外祖母应也看见了这两样东西。

沈晗霜面上不显,却在看见他的右臂时?目光微顿。

犹豫了几?息,沈晗霜还是问起了祝隐洲的伤势:“殿下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祝隐洲的眸子一瞬不错地锁着她的神色变化,不答反问道?:“你不因为那晚的事而?厌恶我吗?”

她还愿意问起他的伤势,是否便代表着,她并未因为他那晚拙劣的苦肉计而?对他心生厌恶?

沈晗霜看向祝隐洲,有些不解道?:“民女应该要因为此?事而?厌恶殿下吗?”

祝隐洲这事做得不理智,也过于?冒险,沈晗霜虽不赞成,心底却并未因此?便觉得他是多么令人生厌的存在。

厌恶吗?

沈晗霜垂着眸子思忖了几?息,觉得自己应不曾对祝隐洲有过这种情绪。

祝隐洲静静地凝视着沈晗霜。

他看得出,沈晗霜应正?在思考着什么。

会是与他有关的事吗?

还是说,她想起了别的什么人?

是同样受了伤的江既白吗?

还是老夫人方才正?在挑选的那些画像中?的适龄男子?

或者说,是刚才与她见过面的林远晖……

祝隐洲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前迫近了一步,将沈晗霜困在自己与她身后的假山之间,随即微微俯身,眼神沉静地与她平视。

让她眼里只看得见自己,也只有自己的身影。

祝隐洲心底只有这一个迫切而?强烈的念头?。

沈晗霜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心里猛地一跳。

“你……”

她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退无可退,避不开祝隐洲此?时?那种似有灼热实质的眼神。

白日里,沈晗霜从未这样近地与他对视过。

离得如此?近,沈晗霜本该觉得有压迫感与不适,可她只看清了祝隐洲眼底的挣扎与犹疑,忐忑与不安,也看清了他眸中?化不开的思念与眷恋。

与他一贯的冷淡平静不同,也与他在榻间的欲.色不同。

那竟像是一双蓄着千言万语的,很会爱人的眼睛。

祝隐洲还什么都没说,沈晗霜却莫名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了他心底那些纷乱的思绪。

沈晗霜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想错了。

“我不想让你总称呼我为‘殿下’,也不愿见你总对我行礼,拒我于?千里之外。”

祝隐洲的声音仍然沉稳,但只他自己知道?,与沈晗霜离得这样近时?,他的心其实早已?乱了。

“但我更不想委屈你,强迫你。”

“理智告诉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顺着你的心意。来日方长,我该循序渐进。可心底另一道?声音告诉我,无论有再多的来日,你都只想避开我,远离我。若我逼得太急,靠得太近,你只会越来越厌恶我。”

祝隐洲的声音不自觉越来越沉,也变得有些哑。

他似是在自问,又似是在虔诚地求一个答案:

“满满,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看向我?”

听清祝隐洲的话?和他对自己的亲昵称呼,沈晗霜心神微滞。

满满。

这是沈晗霜的父母和沈晗霜一起给她取的小名。

圆圆满满,别无欠缺。

这是沈晗霜的父母对她的期盼与祝愿。

父亲更喜欢“圆圆”这两个字,说是一听便能让人知道?这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但沈晗霜和她的母亲都更喜欢“满满”。父亲自然会顺着她们。

仅是想起这两个字,沈晗霜脑海中?便能回忆起父亲耐心温和地哄她,母亲温柔宠溺地唤她时?的场景。

但她很早便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人生不再圆满。

她的父母被洪水带走后,沈晗霜每次听见家里人唤自己的小名,便会忍不住难过。但为了不让家人们也被自己影响,沈晗霜儿时?会强作无事。

可她还是个孩子,其实藏不住太多情绪。为了不让年?幼的沈晗霜时?常因想起已?经不会再归家的父母而?心情低落,家里人便不再用这个小名唤她,只将这个名字留作是她和她父母间的共同记忆。

慢慢长大后,沈晗霜已?经接受了父母的离去。她仍会长久怀念,却已?经不会再因为一个小名而?觉得难过了,但她也并未有意再与家人说重新用回这个小名。

去年?与祝隐洲一起去为她的父母祭扫回家的途中?,沈晗霜不经意想起了“满满”这个小名,曾随口同祝隐洲提过。

他竟记下了。

此?时?,还这样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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