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难道?阿耶为了不去祭拜阿娘,索性连你也不见了?”赵平娘眉毛一蹙,似乎就要骂人。
崔舒若终于开口,“阿姐,兴许阿耶不是不愿见阿娘。”
在赵平娘回身看崔舒若的时候,她近乎无情的吐露更令人难以接受的真相,“以我所见,阿耶怕是忘了阿娘的祭日,今日宫中还在笙歌作乐。
阿娘故去已久,怕是除了我们姐妹,再没人及得阿娘了。”
原本赵平娘还只是气愤而已,听到?崔舒若平静无奈的道?出真相,当即怒不可遏,她一脚踹翻桌案,发?出巨大声响。战事渐熄,但赵平娘的武艺不曾荒废,好好一张桌案被踹得桌角分离。
她当即起身就要进宫,任凭谁也拦不住。
崔舒若也只能?追到?府门前,眼睁睁看着赵平娘离去。等到?安阳公主的仪仗彻底消失在眼帘,崔舒若脸上的忧心也全部消失。回到?院子里,行雪小?心奉茶,因二人多?年情分,此时倒能?说上两句,“殿下,安阳公主性情刚烈,您今日……”
不同于行雪的欲言又止,崔舒若要坦荡许多?,“何不说完?”
崔舒若轻笑一声,目光幽远,“我今日所为的确是故意为之,也是故意说那番话激怒阿姐。此番进宫,阿姐与阿耶必会?争吵,以阿姐的性子,怕是不日就会?自请回封地。
而今太子明王之争激烈,走远些才不会?受波及。”
行雪恍然大悟,看向崔舒若的目光敬畏又心诚,跪下诚心拜道?:“殿下深谋远虑!”
不出崔舒若意料,当日宫中便传出皇帝与安阳公主激烈争吵一事。但安阳公主并未受到?责罚,反而是皇帝在三日后一同前往祭拜窦皇后。
但第二日安阳公主便动身离开长安,去往封地。
崔舒若一直送到?城外?十里,才带人回城。
公主仪仗浩浩荡荡,她坐的马车规制越来越高?,府邸也越来越大,可惜身边能?说笑依偎的人却越来越少。恍惚件,崔舒若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曾经在并州的时候,阿娘尚在,阿姐也坐在马车里,她们一道?出门赴宴。阿姐在闹,而她对着阿娘撒娇,马车外?是孝顺的三哥,他还是浪荡不羁和侠士厮混时的意气模样,骑着马护送她们。路上正好遇见办事回来的二哥、四哥,他们在马车外?给阿娘行礼。
可一回身,皆如泡沫消逝,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偌大的马车,容纳五个、十个阿娘也不嫌挤,可却只剩下崔舒若和照顾她的婢女?了。
崔舒若倚靠在车身上,听着车轮轱辘转的声音,静默不语。
然而崔舒若没能?安稳多?久,外?头就传来静街驱赶百姓的大动静,崔舒若回神,问行雪怎么回事。行雪则掀开车帘出去询问护在马车外?的亲卫。
行雪回来后,向崔舒若禀明,“是季国舅出行,在赶沿街的百姓和摊贩。”
“国舅?”崔舒若嘲讽笑道?,“季德妃虽得宠,但她的哥哥怕是还担不起国舅二字。骤而富贵,竟猖狂至此,便是太子出行也不曾真的驱赶沿途百姓。”
行雪犹豫着问,“公主,我们可要绕道??”
不怪行雪这么问,崔舒若近来低调得很?,少与人起争执。她虽是公主之尊,但季德妃实在得宠,锋芒正盛,长安勋贵大多?忍让。
崔舒若却嗤笑一声,“不必,迎面上去,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连我一道?驱赶。”
事实证明,季家?人还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即便皇帝因充盈后宫一事,连着三回不见崔舒若,但作为长安唯二成?年且曾共患难的公主,崔舒若跟赵平娘的地位绝非寻常勋贵能?比得上。
季国舅不但让道?,还下了马车想要拜见崔舒若。
可等他下马车后,对崔舒若极尽恭迎的嘴脸,便能?叫人对他的想法窥见一二。这位季国舅可是尚未娶妻,整个长安贵女?里,论身份怕是没人能?越过崔舒若。
然而崔舒若对他的大献殷勤毫不感兴趣,连面都没露,直接让身边的婢女?将人打发?走。
看着崔舒若的马车走远,季国舅当即变了脸色,嘟囔道?:“哼,傲个什么劲,等我外?甥……”
剩余的话则消逝在季国舅的口中。
坐在马车内的崔舒若则断定季国舅敢在勋贵多?如牛毛的长安如此横行,必定惹祸。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传出季国舅与人当街争执,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消息。而干这事得不是别人,正是明王手?下最?得重用?的鲁丘直跟李恭两人。
消息传进宫里,季德妃少不得哭诉,为了让爱妃消停,皇帝当即命人夺了二人的官职。
原以为此事到?此便结束了,然而没两日季国舅竟然一命呜呼。季德妃哭死在宫中,皇帝也大怒。打伤国舅跟打死国舅可是两码事,皇帝当即下旨将二人关进牢里,择日问斩。
这一来可真是捅了马蜂窝,季国舅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妹妹横行霸道?的纨绔罢了,长安中人早就对他不满。而鲁丘直两人却是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袍泽众多?,处罚可以,但决不能?处死,更不能?流放家?眷。
朝堂之上,与鲁丘直等人有旧的武将几乎全都下跪求情,赵巍衡也是。
看着半个朝堂的人都下跪求情,大多?还是握有兵权的武将,在皇帝看来,怕是和逼宫没什么两样。盛怒之下,皇帝非但当场罢免了数人,连赵巍衡都被罚闭门思过。
不仅如此,在季德妃的枕边风下,皇帝疑心赵巍衡,半夜竟做了噩梦,不等天?明就下旨将赵巍衡所有亲卫府兵的兵器上缴。
这下,明王一系真的是陷入陷阱,一个个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丧如考批。
在局势已然十分不利于明王的情况下,太子赵仲平竟还联合赵知光上奏,借着鲁丘直误杀季国舅一事,大肆网罗亲近赵巍衡的武将的罪证,言称这些人自从开国后便肆无忌惮、作威作福,将军中习气弄得混乱不堪。
许是那日朝堂求情的盛况和夜里的噩梦着实吓到?了皇帝,他竟真的下旨要奏折中提及的多?数将领入宫,说要肃清军中不良习气,并依照太子的谏议好生教?导那些光知道?打仗,不识得礼义,跟着赵巍衡半路出家?的将军们。
说来说去,还是针对赵巍衡的。
而崔舒若也清楚,这一回,时机怕是真要到?了。
将人逼急了,只剩下破釜沉舟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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