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大的企盼不过是身边子女绕膝,偏偏走时有三个子女都不曾见到。想起窦皇后对自己的好,崔舒若没忍住一边擦拭,一边滴落泪珠。但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继续帮窦皇后擦拭手,动作放得更轻。

周围的宫女件崔舒若完全取代了她们,面上非但不见放松,反而惶恐之色更甚,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崔舒若招手示意将金盆拿得近些?,自己伸手拧布,见眼前的宫女全是生面孔,状似随意的问,“先前倒不曾见过你们,绿倚她们呢?”

绿倚几个正是窦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宫女。

其?实别说是管事的那几个,整个殿内,崔舒若一个熟面孔都不曾见到。

端着金盆的宫女声音讷讷,显见是害怕极了,好在宫里嬷嬷规矩教得好,再害怕也没有把水打翻,“回公主?的话,圣人说绿倚姑姑她们伺候殿下不力,前几日?就被拖下去关?押起来?。”

崔舒若拧布的动作一滞,很快又继续使力,将布帛拧得滴不出?半点水,“哦。”

她继续为窦皇后擦拭身体,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顺口一问,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可只有崔舒若自己清楚,她对此事的在意。

崔舒若始终觉得窦皇后的事情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可未免打草惊蛇,她什么也不能表露。

等到窦皇后的遗体被收敛好,宫里也已?经被挂上白布,恢弘宽大的宫殿因为触目可见的白,似乎也染上悲伤,行走的宫人们也都是白布缠腰,头戴白花。

僧侣们也被召进宫,为窦皇后超度念经,钵声、木鱼声、念经声,嗡嗡入耳,搅得人心神?不宁。

天潢贵胄亦是凡人,不管是太子,还是崔舒若,甚至才八九岁的阿宝,都在灵前跪哭。和寻常百姓不同的是,皇后薨逝,内外命妇得进宫哭丧,品级低的甚至没有这个资格。

皇家?的丧事,也变相成了他人身份的昭示。

一个个,有些?明明连窦皇后的面都不曾见过,却?哭得像个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娘。

倒是崔舒若,她此时不复先前大悲大恸的模样,一身粗衣麻布,神?情木然的烧着纸钱,一张又一张,任凭烧着的纸钱轻飘飘的卷上天,又化作灰落在地上。

阿宝年幼,其?实也不算年幼,这个年纪在世家?里头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再长两岁,如孙宛娘家?中?幼弟已?经能撑得起门庭。可他似乎比同龄孩童要愚笨几分,徒有一身力气?,倒像是注定?要被人当马前卒驱使的蠢儿。

他即便蠢笨几分,也是骨肉生就,被窦皇后万般疼爱护着。

在灵前,迟钝如他也知道没了阿娘,张大嘴巴、粗着嗓子大哭。崔舒若一手拥着肥墩墩的阿宝,一手烧纸钱。她没劝什么,也没用自己身为阿姐的权威强迫阿宝不许哭。

有什么不许哭的?

那是阿宝的亲娘,他该哭,也有哭的权利。

在绵长不绝的哭声里,崔舒若和孙宛娘的目光交汇,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机会私下里见上一面。有些?事情,明面上不好讲,她不在并州更是不能将任何细小的东西都注意到,可孙宛娘不一样。

这个时机等了很久,直到阿宝哭累到睡过去,崔舒若借着将阿宝送回殿内歇息的机会出?去。

她清楚,孙宛娘也会找机会出?来?见她的。

而在崔舒若轻轻帮阿宝掖被角时,行雪匆匆从门外进来?,附耳道:“公主?,陈氏畏罪自尽,陈氏一族也具被下狱。”

预料之中?,亦符合情理。

可崔舒若就是觉得太快了,像是要可以掩盖什么一样。

她起身出?了殿门,果?然见到了借口出?恭的孙宛娘。她们两人互相给了个眼神?,便似毫无交集的错开。

过了一会儿,崔舒若出?现在孤僻无人的假山里,孙宛娘也等了有一会儿。两人的贴身婢女都被打发出?去望风,只剩下她们自己在寂静的假山里。

也顾不上什么虚礼,孙宛娘开门见山道:“舒若,你喊我来?,想必是为了阿娘的事。我不知你回来?后察觉到那些?异样,我亦不敢断言阿耶的定?论有误。

可从阿娘中?毒,再到陈氏被指认,期间阿耶曾派大理寺卿查明真相,但不知为何,在陈氏罪名被定?下前,阿耶私下召见过太子。也就是太子一离宫,伺候阿娘的宫女们全都被灌了哑药。”

孙宛娘秀丽的眉头一凝,“这里头任何一件事都无错,可全凑在一块,我想,以舒若你的聪明断不会发现不了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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