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臣原本可以克制住自己的,这么多年以来,他用一段又一段轻浮的感情试图让自己走出泥沼,就算没有走出,他以为他也一步一步在向岸边靠近。
但是偏偏遇上了一个李松茗。
即便卢诗臣不过是在一个随意的夜晚,轻浮地抓住了李松茗的手,甚至目的是证明自己真的已经走出了泥沼,却发现自己原来还在泥沼的中心,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卢诗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往泥沼之中不断地下沉,但他还试图垂死挣扎,看着李松茗,问:“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说呢?”李松茗轻笑一声,说的是问句,但是卢诗臣很清楚,那是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原因的,”李松茗说,“不过,就算你让我说多少次都可以。”
不,不要说——卢诗臣的心在呐喊着,但是他的脊背却重新挺直了起来,耳廓微动,听觉神经已经做好了接纳声音的准备。
李松茗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望着卢诗臣,一种完全超过了社交礼仪的界限的注视,然后张开双唇,“因为我爱你。”
声音和咖啡店曲风陈旧的曲调融化在一起,轻飘飘地在一室咖啡的香气之中,攀爬上卢诗臣的耳廓,然后流入卢诗臣的耳中。
卢诗臣又想起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开父亲的时候,母亲回答他的那一句“因为我爱他”。
这句话在卢诗臣的记忆里,温柔得近乎虔诚,几乎令人感觉毛骨悚然,仿佛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信徒,为了她的信仰和生命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哪怕是自由与生命。
父亲对于母亲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埋下了一颗腐朽的种子,而母亲对父亲的爱将他们之间畸形的感情浇灌得更加茁壮。
卢诗臣知道,欲望无穷无尽的爱者是可怕的,无限纵容的被爱者也同样可怕。
那片泥沼,是爱者与被爱者,是父亲与母亲共同铸造的。
李松茗的爱会将他们的关系导向何处?
分不清楚是咖啡因,还是因为有些难以压抑的冲动和兴奋,卢诗臣此刻的心脏跳动得有些过于快速,快速得令卢诗臣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心脏或许出现了病理性的问题。他迎着李松茗的目光,要很紧地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才能够勉强地止住颤抖的指尖,而喉间的声音几乎是被这过于快速的心跳推出唇间的——“松茗,你不害怕吗?”
这是卢诗臣在关溪坦白了一切的雨夜里,在李松茗的梦中问过的问题。
而李松茗依然专注地望着他,目光不偏不倚,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无比坚定地说出了和那时候的梦中一样的回答:“我只怕你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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