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茗喊了第二声“卢老师”的时候,卢诗臣才转过了身,然后看见了李松茗在只几步远的地方,正拎着行李箱看着他。
方才遍寻不到的身影就在眼前,卢诗臣反而更多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他如此急切地赶来车站,其实根本没有构思好应该和李松茗说些什么话。平日里的那些游刃有余和能言善辩,似乎一瞬间就全部失去了,猛然变得笨口拙舌。
直到李松茗走到了跟前,卢诗臣才从几乎停滞的思绪里找寻到一句算不上合适的开场白:“你……怎么还没有走?”
“怎么?我还没有走这件事情,让你很失望吗?”李松茗的语气颇为怨念地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卢诗臣解释,“八点钟不是早已经过了?是……车出了什么问题吗?”
“骗你的,我是九点半的车。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呢,”看着卢诗臣微微皱起来的眉头,李松茗笑了笑:“你昨天不是也骗了我吗?明明你今天不去医院的。所以,我也骗你一次,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卢诗臣没想到,昨天自己说的谎话居然早就被拆穿了,现在被这样直白地指出来,就算卢诗臣脸皮再厚也不免觉得有些羞耻。李松茗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捉弄人的小把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不去医院——”
“我问梁昭的。”李松茗没有等卢诗臣问完就回答了。
“梁昭这家伙……”卢诗臣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真是迟早该给他那张不把门的嘴缝上。
“所以卢老师,你是来送我的吗?”李松茗注视着卢诗臣问道。
卢诗臣出现在此时此地,就算是说不是为了送李松茗来的,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李松茗。他抿唇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李松茗的问题,似是而非地说:“这几天辛苦你了,没有来得及和你说谢谢……想着还是应该和你当面道个谢的。”
李松茗这一次回市区是休的年假。虽然卢诗臣让他好好休自己的假,但是就算李松茗没有明说,卢诗臣也很清楚,李松茗这一次的休假分明是专门为了卢诗臣而休的。最终或许是因为凌老院长的去世让卢诗臣太心力交瘁,对李松茗的防线也变得脆弱,所以卢诗臣也并没有特别坚决地“赶走”李松茗,任由李松茗留了下来。
因此办凌老院长的葬礼这几天,李松茗几乎一直都陪在卢诗臣的身边,还帮了卢诗臣和凌思不少的忙——感谢的名义很名正言顺。
“不管什么理由,反正你来了……”李松茗笑了,笑得很是肆意张扬,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像是得到了最喜欢、最渴望的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眉梢眼角全部都是满足的喜悦,完全不会收敛自己的兴奋,他对卢诗臣说道,“我很高兴。”然后李松茗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向着卢诗臣张开了双臂,丝毫没有给卢诗臣反应的时间,就拥抱住了卢诗臣。
青年人有力的双臂从卢诗臣的肩膀旁绕到后背,如锁链一般,将卢诗臣紧紧地箍在了胸膛之中,卢诗臣被勒得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的头埋在卢诗臣的肩膀中,蓬松的头发挤在卢诗臣的颈窝之中,撩起来一阵阵微妙的痒意,和有力的拥抱形成了两种泾渭分明的感觉,轻盈与沉重就这样同时地共存着。
这个拥抱过于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卢诗臣甚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推开李松茗。
“离别前的拥抱,卢老师不愿意给我一个吗?”李松茗感受着卢诗臣抗拒的动作说道,语气似乎还颇有些委屈。
卢诗臣已经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旁边路过的人的视线——拥抱毕竟是很直白地流露感情的动作,并不是提倡内敛的国内的氛围所习惯看见的,所以李松茗的这个拥抱即便是在代表着离别的候车厅里,也是显得很突兀的。再加上卢诗臣有点抗拒的动作,似乎还更引人注目了,还不如安安静静地拥抱完呢。
听到李松茗的话,再感受到旁人的目光,卢诗臣最终还是停下抵抗的动作,好在候车厅的人也不算多,不至于被像看猴一样看着。
李松茗的这个拥抱很久。
“松茗。”卢诗臣不禁叫了李松茗的名字。
李松茗的手臂终于松了松,渐渐地松懈了力道,手彻底松开卢诗臣的时候,他的双唇似是无意、似是无意地,如同点水蜻蜓一般,掠过了卢诗臣的脸颊,触碰到了卢诗臣的唇角。
卢诗臣的身体微微一僵。
而李松茗却全然一副似乎真的只是无意的样子,卢诗臣倘若真的说些什么,反倒显得太过于在意。而李松茗结束了拥抱之后,姿态很是轻松地说道:“距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要一起喝一杯咖啡吗?”他指着车站里的一家咖啡店说道。
卢诗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家有些陈旧斑驳的咖啡店。
但是卢诗臣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太冲动了,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李松茗显然很清楚卢诗臣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有事要先走一部之类的话,他已经太了解卢诗臣的不断退缩了,于是说道:“卢老师方才不是说是来感谢我的吗?至少请我喝一杯咖啡吧?”
卢诗臣方才那个临时找的开场白,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最终卢诗臣只好和李松茗一起走进了咖啡店,给李松茗和自己各买了一杯咖啡,在店内坐了下来。
在客车站的咖啡显然并不好卖,加上这几年各条高铁线开通,市内大部分的区县已经能乘高铁到达了,所以耗时更久的客车站客流量锐减,以至于这家咖啡店更显得门可罗雀。而且这家店的咖啡实在是算不上好喝,卢诗臣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来品味这咖啡的味道,手腕上的手表显示还差一会儿到九点,离李松茗的班车的出发时间九点半还早得很——明明来的路上卢诗臣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现在坐在李松茗对面,却又觉得时间竟然如此地慢,怎么还没有到九点半?
李松茗说着喝咖啡,但是点来的咖啡却没有动,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透过咖啡热气腾腾的烟雾看着卢诗臣。店里坐着的另外两个客人都是年轻人,一个戴着耳机打游戏,一个开着电脑在写东西,店员值了一夜的班,还没有等来交班的人,在柜台睡眼惺忪地打瞌睡。曲风古老的英文歌曲在店里流淌着,一切都显得太过于静谧了。
静谧得卢诗臣的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李松茗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令人坐立难安。好在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将卢诗臣从这种近乎折磨的静谧之中解脱了片刻。
发消息来的是一个久违的人——徐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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