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一夜卢诗臣和李松茗还是分开了房间休息。
卢诗臣没有给李松茗反应的时间就出门去了,和一起来的三院的一个同事不知怎么商量的,最终成功让两个人换了宿舍房间。李松茗和换过来的那个同事不是一个科室,不熟悉,只是见过的关系,加上救援工作的确让人十分疲倦,两人寒暄了几句,匆匆地就入睡了。
再三推拒了睡床、躺在刚打的地铺上的同事已经睡熟了,而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的李松茗却还没有入睡。尽管身体极度的疲倦,但是他的大脑却处于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
毕竟刚刚才和卢诗臣之间经过了那样的一场谈话。
和卢诗臣在一起的时候,李松茗就隐约地察觉到了卢诗臣在害怕某种事物,但是那时候轻飘飘的甜蜜更让李松茗沉溺,即便有所察觉也未曾去探索;分手的时候,卢诗臣残忍的否认和拒绝冲击着他,他无暇分心去追究;而最初的分手期过去之后,尤其是调到了关溪县之后,或许是距离反而让李松茗能看见更多的事情——李松茗已经愈加地能够感觉到,卢诗臣在惧怕着某种事物。
卢诗臣在害怕什么?
回鸿洲述职的那一次,李松茗问过卢诗臣,但是没有得到答案,今天终于得到了。
其实卢诗臣讲述的那些秘密,并非没有在李松茗心中掀起波澜。无论是卢诗臣的家庭变故,还是卢诗臣的初次恋爱,其中蕴含的惊悚与血腥,对于任何的诉者和听者来说,都足以造成一场极具有破坏力的震荡。
但是,卢诗臣向他袒露秘密的行为本身,比那些秘密更让李松茗觉得内心震荡。
李松茗知道,卢诗臣今晚所告诉他的,是他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的秘密。
久别重逢的初恋周棋不知道,多年挚友的方城月也不知道。
只有李松茗知道——仅仅这一点,就让李松茗的兴奋难以安定下来。
卢诗臣将秘密说出口的时候,这个秘密就不再是卢诗臣一个人的秘密,而是卢诗臣和李松茗共同的秘密。
李松茗怀着这样的兴奋,不知道辗转了多久才入睡。
他在梦中,又梦见了卢诗臣,许多的卢诗臣——梦见少年时代的、仿佛是从那张全家福旧相片里活过来的卢诗臣,背着书包,在夕阳下朝家中走去,朝那个注定要爆发一场血案的家走去;还梦见年轻时候的在鸿医大读书的卢诗臣,抱着书本匆匆穿梭过那些李松茗也无比熟悉的场景,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周棋,但是在梦中变成了李松茗;还有那个卢诗臣不愿回想的夜晚,在黑暗中坐着,握着刀企图进行一场犯罪的卢诗臣,回过头来问不存在于那个现场的李松茗:“松茗,你不害怕吗?”
全部都是他未曾见过的卢诗臣。
这些属于卢诗臣的旧时代的影子在李松茗的梦境之中一一出现,融合在一起,逐渐便成如今的卢诗臣的样子。幽暗的台灯光中,坐在椅子上的卢诗臣微笑地看着李松茗,白皙的双手沾满了艳丽的红,那是血的颜色。他再度问道:“松茗,你不害怕吗?”
李松茗心中毫无畏惧,他走上前去,捧住了那双沾满血的手,说道:“我只怕你不要我。”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地停了,天空甚至都微微地放了晴,不过还有很多的后续工作要做,所以大家都一早已经起来准备继续工作了。李松茗醒来得已经足够早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卢诗臣昨天换过去的宿舍找他,但卢诗臣早已经不在宿舍楼了,听说已经去了学校的临时安置点那边帮忙了。
李松茗知道,卢诗臣又在有意地躲避他。
因为李松茗是卫生院的人,对卫生院熟悉,所以就被安排先回到卫生院那边去工作了,而卢诗臣一直在学校这边,灾后的救援工作还有许多,两个人一直没有见上面。
下午较晚的时候,道路通讯都已经恢复,大部分的救援工作已经结束,前来支援的三院一行人也已经准备返程。
临动身之前,卢诗臣接到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保存过的号码,但是卢诗臣一接起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好,请问昨天是你借手机给松茗,让他给我们打电话的吗?”电话那头迟一步似乎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抱歉,我是李松茗的母亲。”
李松茗的手机坏了,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修理或者更换,所以他的电话照例是打不通的。大概李松茗父母还是担心儿子,所以就拨通了这个昨天打过来的电话。
“你怎么称呼啊?昨天谢谢你借手机给我们松茗报平安。”
“我是松茗的同事,我姓卢,叫我小卢就好了。”卢诗臣说。
“你……”电话那头,李松茗的母亲突然有点犹豫地说,“你刚刚说你姓卢?”
卢诗臣便又跟她确认了一遍,“是,我姓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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