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茗问出的问题,卢诗臣终究没有回答,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下午的门诊就要开始了”,然后脚步仓促地离开,就好像身后的李松茗是洪水猛兽一般。

结束述职之后,李松茗又很快地回了关溪去。

回到关溪县之后,李松茗的工作又回归了日常的生活。他依旧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卢诗臣发许多琐碎的消息,分享自己所有日常的事物与感受,就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争端和决裂。只是卢诗臣回消息的频率更加地低了,仿佛李松茗只是他的好友列表中一个关系浅薄的泛泛之交。

这场短暂的会面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有人来拜访的时候,李松茗正坐在宿舍窗前的桌前写论文。

他写得不算专心,因为一直在拿一些论文方面的问题孜孜不倦地“请教”卢诗臣——其实论文倒是并没有太难写,只是这是李松茗如今发过去的消息,这是卢诗臣为数不多会回复的,所以李松茗总是绞尽脑汁地想些五花八门的问题。

“李医生。”李松茗正看着卢诗臣针对他的问题发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听见有人“笃笃”地敲玻璃,因为隔着玻璃,说话的声音有些失真。

李松茗抬起头朝窗外一看,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惊讶地叫道:“程医生?”

来的人正是曾经在三院进修的程晰。

程晰在这里并不算奇怪,毕竟程晰原本就是作为关溪县医院的医生去三院进修的,结束了进修之后,她也就又回到了关溪县医院。在三院进修的时候,李松茗于她而言也是关系算比较近的同事,听说李松茗抽调来关溪的时候还挺高兴能够再共事的——她原以为李松茗应该能留在县医院的,不过没有想到最后被安排到了鱼岭乡卫生院。

不过程晰的老家也是在鱼岭乡,只是她并不常回来。

关溪县大部分地方都是在山中,鱼岭乡更是如此,因此冬天相当的冷,早早地就已经下了雪,虽然比不上李松茗北方老家那样大的雪,但也比较大了,再加上南方冬天渗进骨子里的冷意,天气的寒冷程度可想而知。玻璃上映出来的程晰的脸早已经冻得通红。

李松茗急忙去打开了门,邀请了程晰进来。

程晰带着一身寒意进了门,连李松茗打了个寒颤,程晰一边进来一边笑着说道:“你干什么呢?”

“在写论文。”李松茗一边说,一边程晰倒了一杯热水。

程晰接过热水道了声谢:“写论文也都能笑得出来啊?”

程晰的问题让李松茗愣了一下,“我在笑吗?”

“在啊,敲了好几下玻璃你才听见。”程晰说。

然后低下头又看了一眼刚刚卢诗臣发过来的消息。

仅仅只是一条网址信息,除了数字和字母,没有任何别的文字,显得无比冰冷而机械。

可是程晰却说看见这样的消息的自己在笑。

即便卢诗臣连隔着屏幕都想竭尽全力地避开李松茗,他们之间的关联还是没办法完全地斩断。卢诗臣不回复李松茗任何日常的琐碎消息,但在关系到李松茗职业发展的事情上,卢诗臣还是会很耐心且及时地回答——尽管看起来只是毫无感情色彩的资料性的文字,但是李松茗作为医生,作为写论文的人,很清楚这些看似冷冰冰的文字和数据背后所需要花费的精力。

这便是自己在笑的缘由吗?

李松茗涌出些自嘲的情绪。他总在尝试从这些看起来无比冰冷的表征之中,去尝试寻找卢诗臣被层层包裹起来的心——说是见微知著也好,说是自欺欺人也罢,李松茗就是决意要做那个企图将自己深深地埋在冰雪之中,去寻求那或许并不存在于冰雪之下的绿意的傻子,即便是如此渺茫的希望都让他觉得幸福且抱有期待。

“李医生?”李松茗又陷入了短暂的关于卢诗臣的游神之中,程晰面带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李松茗回过神来,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于李松茗的异状,程晰并没有过多追问,说道:“今天刚回来的,你到关溪这么久了也没时间见一面,就想着今天过来看看——不过你真不能回家过年了啊?”

李松茗笑道:“这都年三十了,我就算会飞也回不去。”

是的,今天是年三十。

卫生院的人手实在太少,李松茗便被悲催地安排了在过年的时候——一来是别的医生基本上都不知道在卫生院过了多少个年了,出于人道主义也该轮换轮换了;二来自从李松茗出柜以后,父母和他之间的交流总是显然有所顾忌,或许他们还需要时间接受。

“那要不去我家过年吧?”程晰半开玩笑地说道。

李松茗拒绝了她的好意,说道:“我今晚还得值班呢。”

“这也太辛苦了吧。”程晰感慨。

李松茗倒没有觉得有多辛苦。

因为李松茗晚上还要值班,程晰也要早些回家去跟家人团聚了,因此两人没有聊多久,就匆匆地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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