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每个字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反而听不懂了。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向云念他们。
原因无外乎一个,他们穿的衣服与这些人的款式相差太大。
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 这些人一直在这里未曾出去,无论是?衣物款式还是发髻装扮都截然不同。
云念能看出来他们?面上的戒备,那是?掩饰不住的戒备。
身旁站着的人有些不耐, 眉头?微皱, 身侧的长剑剑意微凛。
谢卿礼虽然长得柔和, 但一双眼太过漆黑深邃,不笑的时候望着人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般毫无温度,来往的人连忙将头?垂下?去。
“跟我来吧,我们?找个地方?谈。”
雀翎知晓在这里说这些有些不合适, 和柴行知挽着手示意几人跟上。
江昭和苏楹看过来, 似乎是?在征求云念和谢卿礼的意见。
云念道:“走吧,来都来了, 总得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吧?”
她和谢卿礼并肩跟上雀翎和柴行知的步伐,江昭也只能牵着苏楹追上去。
这座城当真是?繁华, 云念越走便越是?能理解为何南泗城可?以与皇城并称, 若非疫病严重?,宗门和皇族是?绝对不可?能放弃南泗城的。
经过这一路她也算看明?白了, 雀翎和柴行知在南泗城的地位颇高, 百姓们?对他们?不是?害怕, 也不是?一味的敬重?,而是?一种很真挚的感?情,像是?挚友一般可?以相互聊闲话, 可?以互相问候彼此?是?否吃饭。
几乎所有人,上至年逾古稀的老者, 下?至刚回走路的孩童便没有不认识雀翎和柴行知的。
雀翎和柴行知也会笑着回复每一个人。
云念都不知晓他们?是?怎么记住这么多人的名字的,一路上起码遇上千人。
雀翎和柴行知左拐右拐,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处竹林,四周种着许多迎春花,风吹带来竹香和花香。
庄园安静坐落在竹林之中,几人刚靠近,门口的守卫便亲切冲雀翎打招呼。
“雀姑娘,柴公子回来了。”
系统:……我感?觉雀翎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坏妖,连手下?的人都能相处成?朋友。】
云念没应声。
是?不是?好妖需要进一步确定,就算她跟南泗城百姓的关系不错,也不能证明?她没有杀越林县的百姓。
这两者并不冲突。
他们?跟着雀翎穿过长廊,廊下?便是?潺潺流水,水中鲤鱼嬉闹游动,水面上不时浮出几株摇曳的红花,云念不知道这些花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有些过分妖艳。
一股风自远处拂来,掀动水面波澜起伏,吹拂来浓郁的花香,云念没忍住皱了眉。
苏楹和江昭也是?同样的反应。
雀翎头?也不回解释:“这花叫今芒,一年可?常开,是?只有南泗城才有的花,当地人信奉它,几乎家家户户种的都有,如今正是?今芒花正盛的季节,花香确实会有些浓郁,再过一月便会淡去。”
她解释的这般仔细,几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跟着她走。
直到来到一处竹楼,雀翎忽然顿住脚步。
她看向一旁的柴行知:“行知,南街那边有人要看病,你先去吧,我晚会儿过去。”
她要支走柴行知的意思?太过明?显,可?柴行知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点头?应下?:“也好。”
一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视野之中,雀翎推开房门。
“请跟我进来吧。”
这栋竹楼只有上下?两层,面积并不大,一眼便可?将屋内的拜访尽收眼底,一层应当是?雀翎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除了个桌案和煮茶的地方?外只有个屏风。
“几位请坐。”
雀翎脸色有些苍白,褪去了方?才强行伪装出的镇定,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无力?,肩上的伤口中涌出的血混着她身上的花香存在感?实在过强。
江昭和谢卿礼毫无反应,但云念和苏楹却是?忍不住心软了分。
美人重?伤着实有些可?怜。
苏楹看了眼云念,云念便了然了,将扶潭真人给的灵丹拿出来递过去。
“无毒的,我师父给的。”
“多谢姑娘。”
雀翎红唇微弯无声笑了下?,在云念别别扭扭的目光中取出灵丹吞下?,似乎对他们?毫无防备格外信任的模样。
她的血止住后,面上也多了些血色。
美人抬起眼看来,“我和行知不是?故意要伤你们?,只是?你们?闯入了南泗城,而我的使命便是?守护好这座城,驱逐所有外来人。”
云念问:“能告知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谢卿礼靠在椅背中,一双眼漠然落在雀翎身上,周身的敌意与戒备依旧没有收起。
雀翎在几人的目光下?垂了垂头?,视线无意识落在桌面上。
“我知晓你们?现在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何南泗城明?明?灭城了千年,可?却在这里重?新出现?”
她直视几人,道:“外人眼中南泗城爆发疫病,那场疫病也确实很严重?,五天内扩散全城,得了的人三天内就得死?。”
看来那小二说的是?对的。
云念:“那为何他们?没有死??”
雀翎道:“当年宗门派人来封城,让百姓们?在城中等待死?亡,死?伤将近一半,后来他来了。”
“……谁?”
“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穿着兜帽戴着面具,修为很高乃是?渡劫,彼时我和行知在城中救治百姓,他和我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将生死?境的地方?告诉他,他帮我救下?这些百姓。”
生死?境。
果然是?生死?境。
“为何要与你交易?生死?境与你有何关系?”
雀翎道:“生死?境是?我在守护,我们?玄龟一族生来便要守护生死?境。”
她站起身拂袖,摆放在屋中的屏风迸发出耀眼的光亮,随后屏风上的水墨画逐渐扭曲,墨色退散变为一片茫然的黑。
那扇屏风俨然成?了个通道。
通往另一个空间。
雀翎道:“生死?境就在南泗城,只有我能开启,自修真界诞生之时玄龟一族便承担着守护生死?境的职责,南泗城在万年前只是?一座山,周围是?海域,便是?我们?玄龟族栖息的地方?,但八千年前生死?境动荡,海水倒灌淹没了数十座城池,崩塌出深渊,将这座山沉了下?去。”
她叹息:“玄龟一族为了阻止海水继续倒灌淹没城池死?伤无数,最?终只剩下?不到十只,这座山沉了下?去后,这里便成?了空地,流离失所的百姓定居于此?,我祖上也便收留了他们?,南泗城便是?这般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看向几人的眼神平淡安宁:“我知晓世人厌恶妖邪,觉得妖族与魔族一样是?嗜血的怪物,可?我族存在万年,从未杀害过无辜之人,爹娘都为了守护生死?境而死?,如今只剩下?我一只玄龟。”
屋内没有人说话,只有雀翎自己的声音。
她很漂亮,是?夺目的漂亮,周身的气质明?明?强势逼人,可?在此?刻却软了姿态。
苏楹江昭和谢卿礼三人沉默不语,于是?话只能云念来问。
“那你可?知南泗城的疫病是?为何?”云念话锋一转,尾音凛冽:“南泗城的疫病八成?是?那人所为,他的身份很复杂神秘,会的邪术有许多,也远比你以为的心狠手辣,你可?知如今修真界灭门的门派有多少?失踪的散修又有多少?这些都是?他和他那叫浮煞门的门派所为。”
雀翎的神态中有伤感?,有惋惜,唯独没有惊讶。
云念便知晓了她知道这件事。
云念拧眉:“所以他算计南泗城爆发疫病,又以此?要挟你为他打开生死?境?雀翎,你便任由他拿捏?”
“可?是?姑娘,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雀翎轻飘飘反问:“我自幼在南泗城长大,我怎么可?能见他们?去死?呢?我知道疫病是?他所为,也知道他要用此?拿捏我进入生死?境,可?我没有办法,我打不过他,也治不了那场疫病。”
“姑娘。”雀翎与她对视,“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云念也沉默了。
是?了,即使知道要与她合作?的是?幕后真凶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她恐怕会做出与雀翎一样的决定。
这不能怨雀翎。
雀翎回身坐下?,无视肩上的伤为几人添茶。
“南泗城在外人眼中已经灭城,那场疫病很严重?,当时的皇族一心要灭城,仙门掌权人又是?个软耳朵,南泗城的百姓突然痊愈,这件事传出去他们?也不会心安,我和那人的交易或许泄露,生死?境在南泗城这件事便瞒不住了。”
她将第一杯茶递给左手边的苏楹,苏楹接过后小声道谢。
江昭接过她的茶却并未喝,谢卿礼根本没动手接,云念连忙笑呵呵接过担心雀翎尴尬。
可?她并没有别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宁静的模样。
雀翎道:“所以他打造了幻境,你们?方?才进入的死?城是?幻境,从你们?进入这附近之时便进入了幻境,在世人眼中南泗城灭城了,实际上当年烧的是?幻境中的假城,真正的南泗城一直安稳存在,百姓们?生活的都很好。”
“南泗城灭城五年后,事情逐渐被?淡忘,他劈开地面,将那座山托了上来,让南泗城就此?消失在世人眼中,这里彻底成?为禁地,千年来没人来过。当然,南泗城的百姓也出不去,我们?便守着这座城过日子。”
所以这便解释了那些百姓为何会这般戒备他们?。
因为他们?都知晓这座城在外界已经成?了座死?城,而他们?这些活人自是?不可?能出现,世世代?代?的南泗城人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对外界没有一点向往,只想安稳守在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因此?他们?对保护他们?的雀翎和柴行知格外感?激,因此?他们?对云念这些外来人格外提防。
他们?害怕自己的安宁生活会被?打碎。
“那人进生死?境是?为何?”
开口的是?少年音。
云念不自觉被?吸引过去,自进来之时便一直沉默的少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
他又问了一遍:“那人为何要进生死?境,里面究竟有什么?十八年前是?否有两人也进了生死?境,一人是?大乘后期,一人怀着孕是?化神期。”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雀翎毫不避讳与他对视,少年漆黑的眼底像是?在酝酿什么恐怖的东西,稍有不甚便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雀翎摇头?:“我并未进去过生死?境,里面可?窥天命,但凶险万分,我族诞生之初便听从天命守护生死?境,只知道里面有可?以决定修真界存亡的东西。”
“那人进入生死?境究竟干了什么我不知,他待了一千年,在五百年前才出来的,十八年前他又来过一次,还抓了个女修,他让我打开生死?境,随后他带着那女修进去,然后一男修追了过来。”
雀翎顿了顿,放缓声音沉声道:“那两个修士一个是?大乘,一个是?化神,彼时那女修怀孕已有五月,他们?应当是?夫妻,那男修应是?来救自己的夫人。”
谢卿礼神色未变,可?他们?却都听到了碎荆的震动嗡鸣声。
他就坐在云念身边,云念垂首去看,少年握着剑柄的手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毕露,因为太过用力?带动身上的伤痕崩裂流血。
云念急忙握住他的手,硬生生掰开了他紧握的掌心。
她小声唤他:“冷静点。”
碎荆嗡鸣的声音逐渐减小。
云念怕他再失控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
少年问:“然后呢?”
雀翎道:“男修没出来,只有那女修出来了,彼时的她浑身是?血,我知晓应当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心软了,便在生死?境的出口做了些手脚,掩护她离开后才重?新打开生死?境,然后那人便出来去追,再后来我便不知晓了。”
瞧见谢卿礼这副模样后她也反应过来:“那对夫妻……是?你的爹娘吗?”
按照时间来算,年纪确实对的上。
谢卿礼没回答,而是?看着她问:“生死?境是?不是?只有你能打开,当年是?你打开生死?境才让那人带着那女修进去?”
雀翎下?意识回应:“是?。”
话音刚落,少年的剑劈斩过去。
这情况发生太快,便是?离他最?近甚至还与他牵着手的云念都没反应过来。
雀翎修为毕竟高,也活了上千年,在他的杀招逼近时便撑起灵力?护体。
她用十分力?布下?的防护罩在与剑光相碰的一刹那破碎,眨眼间便化为澧粉。
雀翎被?骇人的威压狠狠击出去,身躯撞到墙面后又无力?下?滑,鲜血自唇瓣大口溢出。
谢卿礼挥剑上前便要斩杀她。
三柄长剑在同一时刻出鞘拦下?古朴肃杀的剑身。
云念挡在雀翎身前:“师弟!”
苏楹和江昭一左一右控制着谢卿礼的胳膊。
少年俨然杀红了眼的模样,周身的杀意不加掩饰,渡劫的威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云念承受不住捂嘴吐出大口血。
她的咳嗽唤回了濒临崩溃的人。
谢卿礼眼底的血红在一瞬间消散,面色煞白如纸,扔掉手中的剑便扑向前去抱她。
“师姐,师姐对不起,你伤到了吗?我帮你疗伤——”
“谢卿礼。”她推开了紧紧拥着她的少年,在他惊慌无措的目光中擦去唇角的血,“冷静点。”
她跪坐在雀翎面前,身后的雀翎还在吐血,重?伤到连坐都坐不起来。
江昭和苏楹也好不到哪里去,唇角和衣领上都挂着血。
云念捧住他的脸,小声哄着他:“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恨雀翎帮那人打开了生死?境,间接害你爹死?在里面,你爹在里面得到的东西又导致了裴家、谢家和柴家三家的灭门,但我们?现在不能杀她,雀翎是?唯一可?以打开生死?境的人,她也是?如今唯一能守护生死?境的人,师弟,她不能死?。”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去查清真相吗,去生死?境救裴凌前辈出来,去查清楚这天命是?什么,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与浮煞门对抗的筹码,他们?太强了,也太神秘了。”
“那人所做的这一切应当都是?为了你脊骨中的那个东西,我们?总得去生死?境查清楚,那东西到底为何能成?为天命,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啊,不能杀雀翎,不能杀她。”
她一声声柔着声音哄他劝他,眉眼间的怜惜与心疼呼之欲出。
肩上按上两只手。
“谢师弟,云师妹说的对,不能杀雀翎,她也是?被?利用的,归根到底我们?真正的仇人只有浮煞门和那兜帽人。”
“谢卿礼,听师妹的话,你冷静些,莫要再在此?事上冲动。”
只要沾上这方?面的事情谢卿礼便很容易失控,那三年的囚禁将他的恨意愈挫愈重?,他恨所有推动那场惨剧的人。
雀翎艰难撑起身体,粘稠的血丝自莹白的下?颌滴落:“你恨我,我理解,但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当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们?想进生死?境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两个条件。”
谢卿礼冷眼瞥去,眼底的森寒冻得雀翎遍体生寒:“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你知道那人在生死?境活了这么久,出来灭了多少门派吗?那些人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若是?不帮他打开生死?境,他早就天人五衰死?了,哪还有那么多门派灭门?”
雀翎只抿着唇,固执道:“我罪孽深重?我知晓,我可?以赎罪,但我必须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否则生死?境我不会为你们?打开。”
谢卿礼嗤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就先杀了柴行知如何?”
雀翎依旧死?死?咬着牙,俨然一副威胁的模样。
谢卿礼的笑意散去,只剩下?杀意。
“你说你的条件,我们?需要考虑。”
少女突然开口打碎了紧张的对峙。
雀翎撑着墙坐起身,靠坐在墙边无力?喘着气,发髻上精心装饰的发饰歪七扭八。
她仰头?看着云念,道:“第一件事,我帮你们?打开生死?境后,若那人知晓的话会撤去南泗城的幻境,也可?能会派人来报复,我需要你们?保护好这些百姓。”
这本来就是?修士应该做的事情,云念毫不犹豫应下?:“我们?会传信回玄渺剑宗,让他们?派人留意,一旦有动静立马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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