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都比他配有媳妇◎

陈三石还不晓得大伯母正在愁他的婚事, 外头一有响动,他便醒了。

睁开眼头一件事儿,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出小铜镜, 就着昏暗的光,对着脸一通上下左右地照,昨晚睡前鼻青眼肿部位,今早已经成了发面馒头,两边腮帮子肿胀, 嘴角发青,一双眼像田间蛙一样鼓了起来, 难看得很。

他伸手摁了摁,倒是不咋疼,没想到刘稻草给的药效果这么好。

他高兴地在榻上翻了两个跟头,趿拉着鞋子,着急忙慌把衣裳穿好,随意叠了两下被子, 拿过柜子上的药瓶子揣怀里, 推开门便出了屋。

这会儿天色已亮,院子里热闹的很,爹和大舅他们正围着木桶洗脸,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肿胀,帕子碰着脸便嘶嘶抽疼吸冷气。尤其是他爹,脸肿的比他还厉害,隔了夜瞧着更凄惨, 五官变了形, 都快瞧不出人样。

“你咋成这样了?”陈二舅扭头看见儿子, 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儿子啊,你现在去捉癞蛤蟆估摸它都不会反抗,你俩一看就是同类。”

陈三石不高兴了,他现在有点在乎形象,不乐意听这话:“您比我还难看,我是癞蛤蟆您是啥?”

“我是癞蛤蟆他爹呗。”陈二舅哈哈笑了一阵,忽然鼻尖耸了耸,咋好像闻到一股药味?

陈三石眼神忽闪,连忙挤开爹,抢过他手头的洗脸帕子伸到桶里一通搅合,拧干后轻轻拍在脸上。以往都是大开大合搓脸,今儿格外小心翼翼,虽擦了药,但用力使劲儿还是疼。

药是刘稻草塞给他的,可能是看他模样凄惨罢?不知道,他当时紧张忘了拒绝,睡前也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原本打算今儿偷偷还给她,可想着她那张黝黑的脸蛋,他翻来覆去转辗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用了。

擦了脸。

效果还挺好……更舍不得还回去了。

刘稻草端着盆热乎乎的洗脸水从灶房出来,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抬眼便看见陈三石那个憨包正盯着她瞧。虽然他这会儿形象有点埋汰,但也是个板板正正的大小伙,脸不丑的时候,那张皮子比她还白嫩,挺能唬姑娘家的眼,她长这么大被人嫌弃过,鄙夷过,不屑过,还从来没被人这般瞧过。

心口跳得怪不对劲儿。

那双仿佛燃着火光的眼,烧得人浑身都冒热气了,她连忙扭头,一把拽下绳子上的帕子,把木盆放在石墩子上,背对着他,手指无意识搅动着热水。

陈三石盯着她的背影,本想上前去感谢一下人家,可瞅着她避之不及的背影,兴奋激动的心立马冷却下来,心头哇凉哇凉的。

她,她都不乐意瞅他!

“粥煮好了,自个来灶房舀哈,就不摆桌了。”大舅母拿着勺子站在灶房门口,看到他那张脸,乐得不成,“三石,去敲敲你大虎哥那屋的门,叫他们两口子起来吃朝食了,吃完去捞鱼回来祭灶。”

“哦,好。”他忍不住又瞅了眼背对着他的刘稻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刘稻草是真不想搭理他啊,人都不稀得回个头,明明昨日还送他药来着……

卫大虎早就醒了,就是不乐意起床,赖着呢。大舅母招呼吃朝食时,桃花便把他揪了起来,门被响,她正在挽发,闻声忙道:“起啦,三石你先去吃。”

“伯母说今儿要祭灶王爷,叫大虎哥去捞条鱼回来。”陈三石隔着门说。

“晓得了。”这回是卫大虎应声,他坐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哪儿用得着传话啊,听得老清楚了。没再磨蹭,他捞过床尾的衣裳穿上,都没穿棉鞋,随便套了双草鞋就出门,半点不怕冷。

“你穿的啥啊?”桃花扭头瞅见,立马来气了,“大冷天穿草鞋你咋想的,赶紧换一双,是没得鞋穿还是咋地,就你不怕冷不长冻疮是不是?”

“待会儿要去捉鱼,穿草鞋方便些。”他死活不换鞋,桃花咋说都没用,夫妻俩还没出门,一大早就为着这事儿险些没拌起嘴来。

开门出去时,院子里已经蹲了好些人,人手一个碗,捧着粥喝得西里呼噜,脸上笑容美得很。

惹了媳妇,卫大虎这会儿不太敢和她说话,就抄着手探头挨个瞅了眼他们的碗里有啥,昨晚吃剩的肉渣子,还有凉拌野葱,腌的酸菜萝卜,一咬一咔嚓,下粥贼爽口。

咕噜噜,肚子立马饿了。

“赶紧的,酸萝卜可不多,再磨蹭就没了。”陈二牛两口子蹲在灶房门口吸溜粥,他们家铁牛也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已然蹲出老大爷的风范,一哈一口白雾,一吸溜一口白粥,还带叹气呢,嘀嘀咕咕粥可真香呐。

鸭蛋鹅蛋也嚷着粥真好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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