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真好!”◎

小虎支棱起身子, 前肢扒拉了两下床头,喉咙呜咽两声。

桃花本就没有睡实,听见响动, 她立马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身,小声问道:“是大虎他们回来了吗?”

“汪。”小虎压着嗓子叫了声,摇了摇尾巴,等她穿好衣裳鞋子从下床开门, 它脑袋挤出门缝,油光水滑的身子像泥鳅般滑手, 后肢发力,腾地一下便率先钻了出去。

清晨空气寒冷,小虎一个脸刹着地,狗脸皱成一团,随后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嘿咻!”

“嘿,是小虎。”陈三石扒拉着门缝往里瞅, 小虎听见他的声音, 摇着尾巴小跑过来。

“别叫。”卫大虎生怕它张嘴嗷嗷,这个时辰他媳妇还在睡觉呢,别把她吵醒了,他后撤两步,正扒拉着门缝和小虎对往的陈三石感觉有个残影从身旁快速掠过,他下意识侧首望去,就见他哥一手抓着院墙边沿, 一只脚蹬在圆木围成的墙面上, 手臂青筋鼓动猛一使劲儿, 身姿犹如猛虎般矫健, 腾空一越,眨个眼的工夫人就站在了院墙上。

卫大虎犀利抬头,和站在屋檐下的桃花来了个面面相觑。

“……”

桃花眉心突突跳,先把兔毛围脖系上,然后便去敲满仓的屋门,隔着窗户小声叫道:“满仓,你姐夫他们回来了,帮忙开一下院门。”

“好。”屋里传来起床的声音,桃花就站在门口没动,指着蹲在院墙上尴尬得直挠头的卫大虎,“你给我好生下去,不准跳,仔细些别崴脚。”

“我没想吵醒你,打算自己开门来着。”他嘟囔着解释一句,但没用,他媳妇这会儿看见他爬这么高就心肝颤颤,本就是个大高个,缩在近两米的院墙上,那压迫感可别说了,整就一头虎盘卧在上头。

满仓出来也吓一跳,此时天色尚且昏暗,就看见一团影子蹲在院墙,乍一望去,心脏都被骇得停了一瞬。

“姐、姐夫?”满仓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

“磨蹭啥,赶紧给我开门。”卫大虎冲他龇牙,对媳妇和对小舅子完全就是两个态度。

满仓忙不迭跑过去,用不着姐姐帮忙,自个便把别着院门的木头抱了下来。

门一开,外头或站或蹲的众人立马拖着疲惫的身躯涌入院子,桃花这时才发现,除了那个蹲在院墙上蠢蠢欲动想往下跳的人瞧着完好无损,这次下山去找吴家麻烦的有一个算一个,严重的脸已经肿成馒头,伤势较轻的身上也有一两道口子,瞧着很是惨烈。

“咋这么严重啊,咱不是带了刀吗?”走近了才发现大舅母头皮都秃了一小块,大嫂脸上的抓痕不比当初和周苗花干架好到哪儿去,脖子脸上全是妇人打架抓出来的挠出来的,看着就疼得慌。

不过最惨的还属二舅和三石,父子俩那脸就没法看,三石一张脸肿成发面馒头,眼皮都被打出十层来,那凄惨模样哪里像是去找别人麻烦,被人摁着捶还差不多。

正好此时刘稻草开门出来,看见被锤成癞蛤蟆的陈三石,她捂着嘴极力憋住,噗噗噗的屁音还是没忍住从指缝里露出来,一双眼盯着陈三石,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瞧瞧这是谁啊,以前咋没见过?”

陈三石一张脸憋通红,他眼皮都是肿的,眯着眼看人,感觉刘稻草都没那般健壮,变窈窕了。虽然和吴家人干架的时候他豁出去不要命,但每每对上面前这个黑黝黝的姑娘,他都紧张的不得了,没听出嘲笑,只当她眼神不好没认出他来,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我,我是陈三石啊。”

“哼。”刘稻草叉腰哼笑,这憨人,当我没认出你么,愣头愣脑的,看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她犹豫了下,转身回了屋子。

陈三石只当她是继续回屋睡觉了,他这会儿饿得不成,好几顿没吃了,到家后紧绷的心神彻底松懈下来,捂着肚子便往灶房里钻。

人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即便下意识放轻动作,还是把屋里人的吵醒了。赵素芬穿好衣裳出来,来不及关心别的,听见灶房里来回倒腾的声响,她二话不说便往那头走,起锅烧灶淘米煮粥。

“带刀就是吓唬人使的,只是不叫别人欺负咱,但咱也不是冲着杀人去的,就是壮个声势。”大舅母也是累得不成,她本就上了年纪,这般回来奔波两日没得休息,还经历了一场逃命,尤其是亲眼看见兵爷们进村抓人,往日里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被捆了双手,其中还有好些汉子叫过她婶子,想到那个场面她就倍感无力,是一种从内到外的疲惫。

桃花扶着她回了屋子,轻声道:“您先歇歇,我去灶房看见有没有热水,给你们兑些蜂蜜水喝。”

大舅母靠坐在床头,闻言顾不上愁了,乐出声来:“兑啥蜂蜜水啊,咱都一把年纪了用不着甜甜嘴,随便来碗温开水就高兴的很啦。”

桃花笑着出门,扭头就见大虎还蹲在围墙上没下来,她迈步走过去,仰头叉腰生气道:“你这是干啥,长在上头了不成?”

卫大虎瞅着她不说话。

桃花更生气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性子还这么幼稚,就说了他一句,还拧巴上了:“那你跳下来就是,小心些,别……”叮嘱的话还未说话,人就已经站在了她跟前。

卫大虎冲着媳妇咧嘴直乐,桃花看得来气,可又觉得好笑,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锤了一下,没好气道:“日后不能再这般翻院墙,怪吓人。”

“晓得了。”被媳妇教训,卫大虎心头美滋滋的,已经饿过了头,这会儿肚皮反倒没啥感觉,就是双腿发软使不上劲儿,见媳妇往灶房走,他便也跟着去了灶房。

里头热闹着呢,二嫂也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拾掇饭菜。灶台上两个锅都烧着,一个熬粥一个煮饭,瞧着是干饭稀饭都没落下,三石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找到个饼子,这会儿正叼着啃,他瞧着怪眼馋,进去翻腾半晌,连根毛都找着。

“你从哪儿拿的饼子?”找不到就去抢弟弟手里的。

陈三石哪儿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饼子被他夺了去,眼含泪花哭唧唧道:“我的饼……”

“啥你的,到了我嘴里就是我的。”卫大虎卷吧卷吧把饼全部塞嘴里,含糊不清道:“站着干啥,还不帮着烧火。”说着反手就是一个大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端着媳妇兑好的蜂蜜水咕隆咕隆就是两口灌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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