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现场一片混乱。

用匕首扎人是很不起眼的动作, 刺客高喊的“杀鞑子王妃”却是平地一声雷,把隋园游人震得两眼发直。

被刺杀对象凌霄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她闪避得及, 虽然谈不上只是擦破血皮, 但从最初失血的眩晕中恢复过来,除了剧痛, 她已经感到伤口不再疯狂往外涌动血液和精气神。凌霄咬了咬牙,努力从意外事件中恢复过来,观察四周情景,听着侍卫们跟着刺客对喊, 一声比一声高的“抓反贼”, 凌霄气得头昏!

今天是休沐日,有钱有闲的游人中多有官员, 立刻解码了“鞑子王妃”——雍王侧福晋。有人跃跃欲试想往前挣个功劳, 有人拼命往后不想掺和进这等事故,有人立刻派人往外报信, 有人听着要杀鞑子王妃先暗赞一声好汉。

只有袁仲良满眼都是格格淌了半个袖子的血,着急想要上前, 又被方苞一把攥住胳膊。

袁仲良急怆回头,对上方苞沉静凝视他的眼,他再回头看向被侍卫们围在当中的凌格格, 耳中听着自己的粗喘, 眼睛慢慢失了神采。

侍卫们牵来马车立刻要拥侧福晋上车离开这多事不吉的地方, 凌霄被万年春扶上马车, 却不钻进车厢。她在车辕上站直了, 先喝住了侍卫:“闭嘴!”

乱喊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我就是雍王侧妃!”凌霄登高一望,被乱跑的现场吓出一身冷汗, 生怕整出踩踏事件,大声喊,“乡亲们不要害怕,有孩子的看好孩子,慢慢地走!”

现场有许多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人群惊动,自己也被传导了恐惧,如今眼见一个女子站在高处组织局面,都站住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双双眼睛,望着字面意义上鹤立鸡群的满袖子血的雍王侧妃。

“方才有人想要杀我!因为雍亲王下江南整顿官场,贪官污吏狗急跳墙!”凌霄先把刺客的性质定死了,大声说:“刺杀我的人以为这样必能将江宁府闹得天翻地覆,那些狗官就能从中浑水摸鱼侥幸逃脱!”

“他们错了,他们想得美!便是刺客此时再给我来上一刀,我立毙当场,我也要告诉王爷,只愿他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使百姓安康太平,我便含笑九泉!绝不许因为死了一个凌霄,使江南动荡,满汉再分!”

“我今日以血为证,无论满汉蒙藏回……我们都是一家人!俱为中国之民!”

现场原本鼓噪不休,随着凌霄开口,声响一点点低下去,只有她的话掷地有声,在江宁府的上空回荡!

凌霄做即兴的政治演讲,尽可能用最浅显的话说:“大家不要害怕!我已经下令不许追查,不许封园,大家开开心心来玩儿,不要为这件小事担忧!”

?没有人配合鼓掌吗?

凌霄等了几秒钟,没有古人配合表演,悻悻地又笨拙挪下来,龇牙咧嘴地告诉松岳:“不要再追他的同伙了!千万不能造成恐慌!”

松岳胆子都快炸了:“格格!方才人群中万一藏着刺客射箭!”扎你这个鹤立鸡群真是一箭一个窟窿眼儿!

“我没想那么多,哎呀这点危险是免不了的。”凌霄糊弄完松岳,转头跟万年春说,“我记得咱们随身带着有绷带和金疮药,血已经不流了,咱们上马车处理一下。”

“格格还要去看戏?”万年春大惊失色,“受了重伤,回行宫找太医才是啊!”

松岳更惊:“什么?格格不回行宫?”

凌霄翻个白眼:“一个刺客就能把我吓回去?呸!好大的脸!姑奶奶就是不走!”

谁走谁是瓜怂!

按照既定日程来,不但要看戏,还要多看!

万年春和松岳再要啰嗦,凌霄已经不理会他们,转而对方苞道:“方先生一起罢!您是古文大家,今日之事,还要您来记述成文!”

方苞向她深深一拜:“敢不从命!”

写点宣传稿算什么?要是她干的事儿没法宣传,那才得赶紧回家洗脖子!

“反贼”两字的份量太重了。沾上一星半点的边儿,只是文字游戏就足以把江南第一的方苞系狱两载,更何况今日是亲王侧福晋泅染了半个衣袖的殷红鲜血!哪怕她不说杀,只要她一言不发就足以把在场的人通通压碎成齑粉。

方苞正感动,又听侧福晋招呼说,“仲良也别害怕,一起跟着走,说好要请你看戏,决不食言。”

方苞:“侧福晋!!您经此事,四爷必赶来的!”

“这就不劳方先生操心啦。”凌霄随口说,“我保他!”

一句话霸气十足,以至于方苞不能不合理猜测,先前那句“我与袁生同游谁人不知”中,雍亲王肯定在“谁”里头!

方苞沉默了一会儿,同情地看向袁仲良,语气中饱含暗示:“你现在头晕目眩、身体不适,还来得及。”

袁仲良苦笑:“晚生何止是头晕目眩,只是若这般回去,只怕不得安枕。便是龙潭虎穴,也该闯一遭的。”

方苞从前只看过他的文章,不料他还有这等不退避的勇气,愈发欣赏他,不由安慰他说:“你倒也不必怕……”他不好直说雍王默认自己绿云云,委婉说,“若无刺杀之事,你们看完戏告别,这遭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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