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林珩才会提出占定先机。
做法十分简单,在诸侯忙于会盟时,由国太夫人安排人手,抢先一步在荒漠布局。
“氏族暂不能调,那么,唯有宗室。”
国太夫人决定召见幽王的儿女,观其是否可用,又有多少能用。其后再见宗伯,继续从宗室内部选派人手。
“公子舞象之年即能领兵,可惜女公子开府者少。”国太夫人摇摇头,不由得心生惋惜。
晋室女公子中,只有林乐选择开府,有大展宏图之志。
她的几个姐妹未必无才,但错过了林珩给予的机会,再想从头开始就不是那么容易。
“选择……”
国太夫人忽然顿住。
想当初,国君力排众议下诏女公子开府,莫非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思量许久,国太夫人垂下眼帘,捏了捏眉心。
人言今上肖似烈公,如今来看,何止是相似,更是智高一筹。
比较之下,幽公既不肖父,也比不上儿子,在位几十年建树寥寥,却闹得朝堂上乌烟瘴气,当真是没眼看。
实在不能想,越想越气。
国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突起的烦躁,注意力重新移回来,思量如何安排才能顺利布局,先一步在四境之外打开局面。
林珩与国太夫人通信,晋国的拓土计划即将开始。
楚煜三人也不甘落后,赶在会盟之前,各自派人通知国内,先众人一步展开行动。
楚煜将重任托付给松阳君和钟离君,不仅召两人详谈,还送给两人一张缩小的舆图。虽不及林珩展示的详细,却也足够震撼。
舆图拿在手中,两人陷入震惊,迟迟说不出一个字。直至谈话结束,两人告辞离开大帐,惊讶之情仍挥之不去。
站在中军大帐外,两人对视一眼,联袂去往钟离君帐内,抓紧商议该如何安排。
“君上之意,越国不近荒漠,北上定慢于晋国,无妨兵分两路,选人分遣南北。”钟离君振袖落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声音仍有些发紧。
“南有瘴疠,恐有危险。”松阳君提出现实问题。
“晋有解毒之方,君上正设法向晋王购买。此外,还可召集国内良医,遍寻能人异士,许下重利,未必不能寻到更多良方。”钟离君深思熟虑,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通过楚煜拿出的舆图,他彻底打开眼界。
大丈夫在世,理应建功立业。
“上京衰败,天子如荧烛,威严荡然无存。君上乃不世出的英主,有心问鼎天下,你我自当鼎力辅佐。然大争之世,雄主辈出,如晋王,今为同盟,迟早有一天变作对手。还有楚王,越之仇敌,必刀锋相见。齐王亦有雄心,不可轻忽。这些化外之地便是我等的退路。”
不言胜,先思退路,非是长他人志气,而是基于理性思考。
毕竟世事难料,诸国间的形势瞬息万变。
进则生,退则衰,上京就是铁证。
越不可能偏安一隅,以国君的野心,势必要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越国固强,对手同样不弱。越人狂傲不假,却不会盲目自信,更不会小视天下英雄,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大国。
对于钟离君所言,松阳君并无异议。
两人商定之后,各自书信一封,交心腹送回国内。
“膝下诸子,还有宗室儿郎,该是为国出力之时。”
不同于林珩和楚煜各自安排,楚项和赵弼聚到一处,经过一番商讨,齐使和楚臣一同出发,星夜兼程奔赴纪州城。
“公子弦在楚都纵火,伤女公子妍,惊楚王之父,当惩。女公子妍鞭齐国公子,枷之囚笼,城内示众,也当惩。”
“依律,皆当流徙。”
“今改以率兵驱胡蛮,开拓化外之境,则两国盟约不破。”
楚项和赵弼对面而坐,两国的氏族分坐在他们身后。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拉扯,双方终于达成协议,不兴兵,暂罢干戈,继续维持两国盟约。
氏族们起初不能理解,待看到两人拿出的舆图,反对的声音彻底消失。
“于国,于家,此皆有利。”
“派兵驱蛮,宗室氏族同能派人。”
楚项和赵弼清楚和平仅是暂时,或早或晚,两人仍要战场相见。
大国争锋,流血不可避免,直到分出胜负,一方彻底倒下。
不过在那之前,两国的盟约仍要维持。
“晋强,越亦然。两国婚盟牢固,你我若不联手,恐无半分胜算。”赵弼绝非危言耸听,而是再三思量后得出的结论。
楚项点了点头,合拢新签订的盟书,以指蘸取茶汤,在赵弼面前写下一个“魏”字。
赵弼沉吟片刻,同样以指代笔,在魏字旁边写下一个“吴”字。
“晋人和越人大肆收取魏麻,齐商参与其中,个中图谋,想必齐王心知肚明。如魏人不能醒悟,不出两载,魏必缺粮。届时,你我联手断其生路,分魏。”楚项沉声道。
赵弼颔首,随意抹去魏字,手指旁边的吴,接言道:“吴国渐起,有称雄之意。灭魏之后兴兵讨吴,事成则断越一臂,于你我皆有利。”
两人约定联手,在场氏族无一反对。
但在眼下,一切停留纸面,谁也不能断言事情会照计划进行。
“动兵尚早,为今之计,先定会盟。”
“诚然。”
楚齐两国的君臣密谈半日,日暮时分,楚项才从齐营告辞。
丹车压过土路,迎面遇上越王的金车,观方向,对方应是从晋营返回。
两支队伍相遇,都是王驾,不存在停车礼让。车奴不曾减速,反而奋力挥动缰绳,金车和丹车正面遭遇,几乎就要撞到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战马偏移,两辆车擦身而过,车轮边缘发生碰撞,当场擦出火星。
楚项在车上侧首,楚煜同时回眸。
楚国君王目带凶光,周身萦绕煞气。越王勾唇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发生在营外的一幕很快传入林珩耳中。
他正提笔书写祭文,闻言停下动作,思量片刻挥退侍人,道:“无碍。”
明日会盟,事关重大,无论楚煜还是楚项都不会在此时大动干戈。
虽说如此,为防万一,林珩还是写成书信,交马桂送去越营:“送到越王手中。”
“诺。”
马桂捧起绢,倒退着离开大帐,旋即策马出营,消失在夜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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