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秦星羽是真来度假的,不是来do的,他们自打到了这里,还一次都没有做过。

秦星羽的身子,一次至少得休息大半个月,他心里有数。

别说是经年累月的伤病了,便是才刚刚拍完那三个月的戏,秦星羽的身体也伤了不少元气,到这四季如春的边境小镇,估摸着没一两个月是缓不过来。

好在团队一直有医护盯着,用老中医的药调理着,也有西医各科专家时时监护。

春节小长假这几天,秦星羽除了到录音棚练歌,剩下的时间基本卧床,偶尔精神好的时候,到庄园里走一走。

这间庄园占地面积极广,即便里面的各个小别墅,住了他们一整个团队的人,平日里也是一派清幽宁静模样。

后院还有一片地域广袤的大花园,带健身跑道和私家观光车的那种,园子里种满了各色绿植,只不过这个季节,只有腊梅和一部分品种的山茶花才开。

秦星羽到那大花园里散步时,俞笙总是陪着,不光陪着,还喜欢牵他的手。

这个时候的秦星羽,也让牵,没拒绝,反正整座园子里没有别人,就一辆工作人员开的观光摆渡车,远远地随在其后。

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散步时也不多言,只是在晚霞映衬的云朵下,牵着手,慢慢地走。

尽管事实上,秦星羽的腰伤走不了太多路,这园子对他而言太大了,因而每每走上一阵,俞笙就会将人扶到观光车上。

时而两人一块坐观光车,在这清幽景致的园子里,沿着健步跑道转悠。

时而秦星羽坐车,俞笙仍旧在车旁散步。

观光车慢慢地开,跟走路的速度差不多,两个人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仍牵着手,仿佛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

正月初九这晚,秦星羽回了趟家乡,随身携带了小俞总,去给自己的母亲,以及外公、外婆扫墓。

两人于当晚乘飞机抵达,租了车,买了元宝纸钱和香烛,筹备了次日清早的祭扫安排。

是低调至极的私人行程,身边没带任何工作人员。

除去去年的一场电影路演,秦星羽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乡了。

对于自己的故乡,他情绪相当复杂,他留恋这里层峦叠嶂的远山,怀念这里穿城而过的江风。

甚至连这潮湿多雾、动不动就连续几个月绵延不绝的细雨,也感到分外亲切熟悉。

可他并不喜欢呆在这里,因为这里处处都是回不去的回忆。

他在这里出生,这里却再也没有他的亲人。

连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也远赴他乡,定居海外,很少再回来了。

而今,这里就只剩下了一座繁华依旧的都市,以及与其他城市别无二致的车水马龙。

他的母亲、外公、外婆都葬在城郊的同一座墓园。

外婆在他十岁以前便过世了。

母亲于他十二岁那年,因他的音乐梦想,以及在父亲的帮助下,悄悄给他签约成为了练习生以后,爆发了有史以来,与他父亲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次日便死于双相情感障碍和抑郁。

再之后,便是他出了升降台事故那一年,他外公的过世,老人家临走前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他迄今为止,只有二十几岁的人生里,送走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亲人,直到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抵达故乡的初九当晚,他带俞笙订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酒店,是极具他们家乡特色的江景房。

俞笙曾经还做艺人时,跑通告到过几次这座城市,不过也大多是来去匆匆,没赶上过什么好天气,要么阴雨绵延,要么雾蒙蒙的。

对于秦星羽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让他觉得既神秘又好奇,一如此刻就在身边,陪着自己听雨看江景的人,仿佛永远揭不下那最后一层面纱。

……

次日一早,两人乘坐租用的专车,抵达墓园。

墓园是当地一所规模最宏大的殡葬机构,墓碑也是园区里最高端恢宏的款式,是秦星羽的外公生前买下的。

两座墓碑相隔不过百米,一座他母亲的,一座他外公外婆的合葬慕。

“我想……”

祭扫时,秦星羽跟俞笙刚说了这两个字,忽然顿住了,想了想,后半句的话是用手语比划的,意思是想要跟他们单独说一会儿话。

俞笙点点头,伸手揉了一下对方被这山风吹得,不怎么服帖的发梢,浅笑着叮嘱:

“说家乡话或者普通话都可以,手语他们看不懂。”

秦星羽那双如这山间薄雾般,出尘的大眼睛,眨了眨,转身去了墓碑前。

他如今早已言语自如,连戏都拍了一部,歌也开始练了,但偶尔极少的特定环境,或是突发场合下,还是会下意识地用手语。

抱着鲜花,独自蹲在外公外婆的墓碑前,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从似乎又突然不大会说话的漩涡中,挣扎出来,尝试着开始表达: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他是……”

说话间,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提着几大袋子元宝纸钱,穿一身黑衣正装,于这山风中孑然而立的挺拔身影:

“他是俞笙,是我……从前的队友,现在的……现在……我最大的一个代言品牌就是他给的,我和他……我们去年一起创办了公司。”

“你们放心,我这些年过得很好,赚的钱有九位数了,前年拍了一部电影,去年夏天上映了,是当期的票房冠军,去年年底又拍了一部戏,今年我还准备开演唱会……”

断断续续不怎么顺畅的表达,秦星羽在外公外婆,以及母亲的墓前分别说了一遍,前面说的时候声音比较小,俞笙站的远,没听清,后面的几句可听见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典型的一个报喜不报忧。

赚了多少钱,参加了什么工作,未来还有哪些工作计划,这是他秦星羽这两年的生活吗?

之前对方还吐槽他俞笙,总给他汇报工作,敢情儿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这不也一样汇报工作么?

平日里,素来一对寒眸深邃的俞笙,望向远处那墓碑前努力说话的身影时,在这肃穆悲凉的氛围里,目光都染上了缱绻的温柔。

安然等到秦星羽在两座墓碑前,都说了好一会话,才回到身边。

俞笙仔细理了理眼前人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小声地问:

“既然来了,我能不能也和几位长辈说一会儿话?”

“好。”

秦星羽点头,在他当练习生之前,他的母亲和外婆就过世了,后来的几年里,也都是逢年过节独自一人,回老家看望外公。

外公也来公司看过他几次,不过应该对俞笙没太多印象。

俞笙不认识他的任何一位亲人。

即便如今,他也还没跟俞笙之间,确定个什么关系,但都带对方来扫墓了,估计他那几位远在天上地下的亲人,也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于是他接过对方手里的几大袋元宝纸钱,换成自己提着。

俞笙抬步走向那两座墓碑,还特意回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凭借着多年舞台上,哪怕是一个眼神间的默契,秦星羽也懂了。

那意思是:让他再站远点。

他相当不甘心,对方跟他的亲人说话,还故意不让他听,站远点就远点呗,他才不听!

于是他提着元宝纸钱,转身走得更远了些,至于俞笙到底跟他的外公、外婆,以及母亲说了些什么,他还真就没偷听。

但好奇。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么么哒,白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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