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俞笙这告白的话才说了半句,突然大厅里人群骚动。

即便隔着这厚重的落地窗帘,看不到外面的动静, 也听得出是一双穿高跟皮靴的声音,蹬蹬蹬地进了大厅。

那脚步快急了,像是疾风骤雨之下的鼓点。

伴随着与之同时的, 还包括女人的厉声怒吼:

“秦星羽!秦星羽你在哪!你把你弟弟怎么了?你给我出来!”

不用看俞笙也听出来了, 是宋雨画的声音。

宋雨画今天一早得了信儿, 上午的航班,午后落地,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去过了医院,总之是赶了过来。

俞笙拢了拢怀里忽然身子微缩的人。

秦星羽怕宋雨画,一直都怕, 哪怕对方只是个身高不到160的娇小女人。

毕竟小时候宋雨画一告状, 他爸就揍他。

“不怕,我在这。”

俞笙一手环抱着安抚怀里的人,另一手将那遮挡在两人身后的落地窗帘, 尽可能动静放轻地拉开了。

同时再一次微微转了半个身,特意将秦星羽的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确保他这个角度, 看不见宋雨画的身影。

秦星羽深深地呼吸着, 他是打算自己处理这一切的, 只是他现在有点难受,需要缓一下。

宋雨画的声音太过尖利,在女性当中都属于高分贝的刺耳类型, 以至于吵得他有些头晕, 不由自主地伸手攀住了俞笙的脖子, 倚着对方站稳身形。

宋雨画眼见这大厅宾朋满座,而眼前的两人竟然躲在窗帘后头,谈情说爱,当下怒极,连平日里富贵优雅女老板的气场都绷不住了:

“秦星羽,你弟弟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了,到现在都没做上手术!就因为你不签字!故意拖延最佳治疗期!”

宋雨画气得冲上来想要伸手指人,下一秒,便被时川给直接拦在了五步开外。

骂归骂,骂我们总不能捂嘴,但是近身不行。

俞笙环顾了一眼四周的安保人员,而后迅速沉冽命令:

“清人。”

小俞总一句废话都不带有的,直接要往外赶人了。

无论剧组员工,还是酒店保安,谁也不得半点耽误,一众人纷纷上前,立即把宋雨画往电梯间的方向请。

面儿上安保人员们一个个都挺礼貌客气的,没沾着人家女士半分衣角,实则没半点容情,一步也没让多留。

宋雨画被拦着缓缓后退时,也不再大声训斥,而是仍旧伸出一根食指,指向秦星羽。那双带了无框眼镜的目光里,满溢着威胁与警告的愤怒冷笑:

“秦星羽,你真行,你十二岁没了妈,十三岁时你爸带着你跟我结婚,我养了你十年,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到头来要害你弟弟!我是真没料到你会有这么一手……”

秦星羽那双受了刺激就羽睫低垂的双眸,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些,平静多了,定定地望着对方,神色如常。

连原本一直在另一侧走廊里,跟同事抽烟聊天,才听见动静的安辰,也进来了。

看见正被一众安保人员,躬身一步步请到电梯间的宋雨画,安大经纪一下子乐了:

“哎哟,这不宋总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呀?哎呀您好您好,好久不见了嘿嘿,大老远的跑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剧组来,这是……找我们制片人有项目聊?……”

他当然知道宋雨画是来干什么的,明知故问、专门气人这一手绝活,他最擅长。

安辰就这样,不阴阳怪气几句,心里不痛快。

宋雨画怔了怔,当下已经退到了电梯间,仍旧隔了一整个餐厅,离着老远指秦星羽,神情间,是宛若大义灭亲般的悲愤凛然。

连语速都因戏精般的悲伤而慢了几分:

“小羽,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母子关系没那么好,但也不至于让你想要害死你弟弟吧?!”

餐厅正中央那桌的景小延,实在看不下去了,自打宋雨画一进来时,他就想要站起来,奈何被自家经纪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确实他刚才嘴里嚼着烤牛排,情急之下差一点噎着,他经纪人不让他参与别人的家事,也在情理之中。

但在他这儿,秦星羽不是别人!

当下,大男主景小延好不容易把一大块烤牛排咽了下去,手里还拎着刀叉,素来乖巧软萌的小暖男,冲着电梯间里宋雨画的方向,暴躁开口:

“你别胡说!我们没要害谁,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儿子什么时候来的剧组!”

别看景小延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人畜无害,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欺负他羽哥的人,他咬得可利索了。

眼见叮咚一声电梯门开,马上就要被几位保安请上电梯,宋雨画也顾不得装白莲花继母演戏了,再次扯着嗓子大喊:

“秦星羽,你把你重伤等着急救的弟弟扔在医院三天,整整三天啊!自己却在这聚会玩乐?!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秦星羽刚才便已然恢复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冷静极了,两道波澜不惊的目光远远扫了一眼,不带一丝语气回答:燕膳婷

“我没有弟弟。”

俞笙仍旧将人护在身后,隔着一整个餐厅的距离,向电梯门口的宋雨画,沉声补充了句:

“宋总,您现在该做的是立即去医院,陪伴儿子,签署手术同意书,而不是在这里兴师问罪。”

话音落下,宋雨画直接被保安带上了电梯。

不多时,隔着这二楼餐厅明净的落地窗,便清晰可见对方在出了酒店大门时,那双高跟皮靴还在那早已踩实了的雪地上崴了一下,半天没能站稳。

秦星羽转过身,重新缩进那双层厚绒的窗帘里,有些咳嗽气喘。

到底还是受了些惊吓的,尽管刚才在公众场合,他仍旧表现得分外冷静,实则已然拼尽全力,去抵抗心底那道过不去的关卡。

俞笙拿了个干净杯子,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人。

秦星羽微微偏过头去,不怎么愿意喝,一些突发的情绪状态下,他几乎完全无法进食,是从小落下的这毛病,到现在还没能恢复。

俞笙也不勉强,而是仍旧将人裹进厚厚的落地窗帘,无声地安抚。

秦星羽一时半会儿不大说得出话,指了指外面璀璨耀眼的冰灯城堡,想要比划些什么。

俞笙看懂了,意思是还想出去看冰灯。

于是他亲自将对方的羽绒服穿好,拉链拉严,帽子也扣了上去,全副武装了好一会。

彼时餐厅里的剧组同事们,已然继续大家的圣诞party,聊天的聊天,讨论工作的也探讨着明天的拍摄,宋雨画不知何时早已不在外面。

秦星羽这会儿已然觉得好多了,他如今的状况比前两年好转一些,突然的情绪刺激,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的躯体化反应,撑过一阵也基本能够自己调节正常。

俞笙牵着对方的手走出餐厅时,赶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个工作电话,铃声是前段时间他生日时,秦星羽录制送他的那首情歌。

也是秦星羽自打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后唱的第一首歌。

小俞总于整个餐厅的众目注视之下,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还跟电话另一端的某位下属,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秦星羽深吸了口气背转过身,想要从对方手里挣脱,没挣动。

反倒被对方一手接听着电话,另一手十指相扣,攥得更紧了。

直到俞笙打完了电话,秦星羽才算是恢复如常神色,小声吐槽了句:

“用队友的歌当铃声你尴尬不……”

言罢,转身快步进了电梯间,一秒钟都没多留。

俞笙紧跟着长腿一迈,追上去将人捞在怀里,如实回答:

“不尴尬,没听够,要不,让人再给我打个电话试试?”

……

圣诞节当晚,秦星羽和俞笙两人度过。

尽管还是免不了要继续打吊瓶,以及不能在室外久留,但一整晚俞笙都守着他,将他的手机也充好电扔进了客厅,没有什么纷乱的信息打扰。

午夜时分,两个人守在套房的飘窗前,迎着外面的风雪,看璀璨闪耀的冰灯,宁静安暖。

俞笙很久没有机会,这么长时间的抱着秦星羽了,哪怕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即使对方手背上还打着针,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让他抱着,偶尔偷吻一下也没有被拒绝。

俞笙觉得满足极了,想一辈子都这样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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