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抱着花瓶回寝室时, 在?楼下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初秋时节,宿舍门口的梨树叶子由绿转成?红黄色,飘了几片落在?地上, 那人就坐在?梨花树下, 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本想直接走过去?,结果下一秒, 沈如澈就转过了头, 望见她眼前一亮:“美人姐姐!”

听见这称呼,叶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如澈向?她招手,她只能抱着花瓶走过去?:“在?等?阿音吗?”

沈如澈摇摇头:“我是送音音回来的,她已经上去?了。”

叶蓁看了他一眼, 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司机来接我。”沈如澈耸耸肩,百无聊赖, “等?好久了。”

他行为举止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北城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太冷,即便?如此,沈如澈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

叶蓁这么怕冷, 都只穿了薄毛衣。

她顿了下, 在?沈如澈旁边坐下, 那装满白玫瑰的花瓶放在?二人中间, 沈如澈好奇地左摸摸又摸摸:“能送我一支吗?”

“可?以?。”叶蓁说,“但有?交换条件。”

“要?钱是吧。”沈如澈去?翻自己的钱包, “我给你。”

叶蓁揉揉额头:“不要?钱,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什?么?”沈如澈停了动作, 好奇地看过来。

“不要?再喊我美人姐姐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比我小吗?”

沈如澈点点头, 又摇摇头,报出了自己的出生?年份。

他们?是同一年生?人,但沈如澈生?日在?十月,叶蓁在?十一月,论起来比她大?一点儿。

叶蓁从花瓶里拣出三支开得最好的白玫瑰:“所以?,不要?再这么喊我了。”

“好吧。”沈如澈眨了下眼,他长相斯文白净,极容易让人心软,“那我叫你什?么?”

“名字。”

沈如澈歪歪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叶蓁。”她把手里的三支玫瑰递过去?。

“哇,这都是给我的吗?”沈如澈开心地接过来,嗅了嗅味道,“谢谢你,你可?以?叫我阿澈,既南哥一直这么叫我。”

他每次和她说话总是三句话不离秦既南,叶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好点了吗?”

“什?么?”

“前几天阿音不是去?医院……”

沈如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唇色比常人要?白些,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那次啊,那次只是遇到了个小车祸,都是他们?小题大?做非要?我检查一遍。”

叶蓁视线极缓慢地在?他身上扫过一圈。

沈如澈还在?低头看着怀里的话,小心摸了摸花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花,挺漂亮的。”

叶蓁疑惑:“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我们?家从来不放白色的花,他们?说不吉利。”沈如澈歪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医院,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白色。”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叶蓁眸光动了动。

沈如澈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来接自己的车泊近,于是从自己的三支玫瑰中,分出两支还给她:“我要?一支就够了,这两支能给音音吗?”

叶蓁轻怔,伸手接过:“好。”

“谢谢你。”沈如澈笑容纯粹,同她挥手,“再见。”

回到寝室,叶蓁依言将那两支给了梁从音,剩下的便?放在?她书桌一角。

来之前她没细数,洗完澡坐下之后,发现除掉她送去?的三支之外,花瓶里一共还剩三十支白玫瑰。

精致如画,色如月光,静悄悄摆在?那,不经意?间便?会夺去?人目光。

“阿音。”

“嗯?”

叶蓁仰身去?问:“你养过花吗?”

“没有?……”梁从音正翻出个不用的玻璃杯把两支白玫瑰插进去?,闻言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放点水就行了吧,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叶蓁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软件准备搜一下怎么养花。

字打到一半,她忽然停住。

她为什?么要?好好养?

能不能活过两周,分明是她和秦既南……打的赌。

后面一周,叶蓁任白玫瑰在?花瓶里自生?自灭,它却一天比一天开得更鲜艳。

程锦和唐雪莹都喜欢,各自取了三支放到她们?自己的桌前。

一寝室四人一时每人桌上都有?花,开门一看,娉娉婷婷的好风景。

然而另外三人的花在?周末就枯了些,花头耷拉着垂下,唯有?叶蓁花瓶里的仍然鲜艳如初。

“这有?什?么稀奇的。”程锦不以?为然,丢了自己的两支,舔着脸来叶蓁这里拿新的,“你这花瓶里装的是专门用来养花的营养液,放半个月都不成?问题,我们?用清水当然不行。”

叶蓁动作一顿。

程锦正左挑挑右拣拣,顺口问道:“对?了蓁蓁,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么多花,以?前没见你买过。”

“蓁蓁?”没得到解答,程锦疑惑回头。

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脸上表情是难得鲜活的变幻莫测,好半晌才回答她:“奥……恰巧碰上了。”

这一周过完恰好逢上国庆。

叶蓁国庆要?回家,花就委托给了在?宿舍的唐雪莹帮忙看看哪一天会枯萎。

假期七天,和舅舅以?及表姐吃了两顿饭,孟颜的简历已经被小姨递到公司过了初筛,二轮面试要?等?全国校招初筛结束后才开始。

孟颜等?着这个梦中情司,压根无心再看其他的公司,孟书远也宠她,乐呵呵得什?么都不管,任由?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蓁去?舅舅家和表姐住了两天,其他时间,仍然是待在?家里。

书房里放着爸爸的黑白遗照,她每天去?擦一遍照片周围的格子,确保那里不会落灰。

照片里的爸爸仍然年轻俊雅,笑容温和,这么多年,这张照片几乎已经刻近了叶蓁的记忆里,只是脑海中真实关于爸爸的记忆却越来越少。

他去?世?时她才五岁,更多的记忆,是关于后来的生?活,关于孟书华。

有?一天晚上,叶蓁生?理期腹痛,半夜痛出一身涔涔冷汗,捂着肚子下床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透着隐约的光,走出去?,才知道竟然是书房透出来的。

深色木门半掩着,叶蓁走近,从缝隙里看到妈妈。

孟书华背对?着她,一盏昏黄灯光,钢笔写字的沙沙声在?深夜格外明显。

她写一会儿,便?抬头看一眼丈夫的遗照。

叶蓁知道,她是在?写回忆录。

爸爸离世?的这些年,她有?空便?会写回忆录,回忆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那些年时光。

她靠这些记忆活着。

腹痛加剧,叶蓁面色惨白,扶着门,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孟书华停笔回头,面孔笼在?暗色光线里:“你怎么还没睡?”

“妈……”叶蓁弯着腰,嗓音低微,“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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