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并未抬眸,那目光停留片刻,便也移开。

周围和秦既南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男生懒洋洋地应着。

大学本就是个小社会,交朋友不像初高中时那样纯粹,秦既南身份家世摆在那儿,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

这次开会理清了各个部门的任务,叶蓁程锦和另外两个女生被推选成在门口检查邀请函的礼仪,其中一个女生大胆地问她们应该穿什么样的礼服。

“你们和国标领舞队的礼服都由外联来租。”徐行知扶了下眼镜,看了眼秦既南,视线又落到叶蓁身上,温和开口,“叶蓁,你拉个群,负责和阿既对接吧。”

叶蓁顿了下,徐行知已经在安排别的任务。

她本来就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垂眸打开手机,把礼仪和国标领舞的都拉进一个群。

最后只剩一个人,叶蓁从大群里找到秦既南的微信,他的头像仍然是那张灰白调的照片,颓丧与孤独感,并不似本人张扬。

微信名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s】。

沈清央侧眸瞥到她手机,笑了下:“要加他?”

叶蓁回神:“嗯,主席不是让我对接吗。”

她说着点下了添加好友的那个选项,验证信息和备注里什么都没输,一片空白地发送了过去。

手机微微震动,她看到对面的人垂眼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验证消息,秦既南抬指滑开,落在眼里的正是不久之前拒绝过他好友申请的那个头像。

顶着一张微皱的画布,上面被人用浅灰色的炭笔随意地画了几笔,烟雨寥寥般清冷。

一点也不看不出是个漂亮姑娘。

他懒懒地盯了几秒,一旁的沈如澈凑过来:“既南哥,这谁来加你。”

秦既南随手点下同意,勾了勾唇:“你猜。”

开完会下楼的路上,秦既南手机连续响了几次,他瞥到屏幕上来电人,不甚耐烦地按掉,最后索性直接关机。

片刻后,电话直接打到了沈如澈手机上。

“既南哥。”沈如澈哭丧着脸,把手机递上去,“秦伯伯的电话,我不敢直接挂,要不然你接一下吧。”

冰凉屏幕贴到耳边,秦既南低头抽了一根烟,听着电话里斥责的中年男声,随手滑动着打火机滚轮,猩红火焰在掌间明明灭灭。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秦廷山冷声道,“今晚回来吃饭,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秦既南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没空。”

说着他就想挂断电话,手将要落下去时,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一道苍老女声:“阿既。”

动作一顿,秦既南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奶奶,您不是在老宅修养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奶奶想见见你,今晚回来吃顿饭吧。”

“想见我还不容易,您说一声我随时都能去三看您。”

“回来吧阿既。”老夫人笑着叹息了一声,“奶奶等你。”

电话挂掉,秦既南随手把手机抛回去,沈如澈手忙脚乱地接住:“既南哥,你回家吃饭吗?”

“回。”秦既南迈开长腿,撂下一个字。

“那我不跟你回去了哥。”沈如澈对着他的背影喊。

车开进绿府园时天还未曾黑,绿茵道上已经渐次亮起明亮路灯,清幽自然的环境中错落掩映着为数不多的别墅庄园。

秦既南打开车门,钥匙随手扔给门口的佣人,穿过庭院花园,张口便问迎面而来的老管家:“林伯,奶奶呢?”

“老夫人在餐厅等您。”林伯低声道,“庄小姐也在。”

“庄小姐?”秦既南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爸的新欢。”

林伯不敢如此妄议,只隐晦道:“董事长月前在画展上认识的,与董事长很投缘。”

秦既南简直要笑出了声,穿过一道道灯火通明的长廊,餐厅中热气飘散,他远远便看见许仪华戴着老花镜在盛一碗汤,并吩咐人放到他的位子上。

“我人还没来您就盛汤,”秦既南上前扶住老人家坐下,“奶奶,您不怕冷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不声不响的。”许仪华嗔怪地打了他一下,“吓奶奶一跳。奶奶这不是看汤太热,给你晾着,方便你回来便能喝。”

“您亲手盛的汤,再烫我也喝。”秦既南吊儿郎当的,切换一副哄人口气,桃花眼上扬,端得一副风流英俊模样。

许仪华一向最疼爱这个孙子,不过短短几句话便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又走进了两人,秦廷山沉声唤了一句“阿既”。

这一声砸进空气里,像烟一般散开,没能引起任何波澜,餐厅中的佣人不是第一次见这般尴尬场面,纷纷屏气凝神。

“秦既南!”秦廷山声音中带了怒意。

许仪华拍了拍孙子的手,给了他一个眼神。

秦既南松开奶奶,双手张开懒散倚在椅子里,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两人身上:“爸,你又换秘书了?”

秦廷山身旁站着的女子年轻漂亮,年龄最多不超过25岁,看上去倒是自带一股文青气质。

被人张口如此下面子,她面色难堪,轻轻咬唇看向身旁的秦廷山。

秦廷山眉头紧皱,呵斥:“你有点规矩,这是庄阿姨。”

“阿姨?”秦既南倏然一声笑,“不知这位小阿姨年龄几许,是和我同龄,还是比我大上个两三岁?”

秦廷山气血上涌:“混账。”

秦既南却收回了视线,端起桌上小碗,几口将已经放凉的竹荪鸡汤饮尽。

“奶奶,您好好养身体,明天我去三叔那里看您。我今晚还有课,就先走了。”

许仪华无声叹气,知道留不下他了,拄起拐杖嗔怪:“你这孩子,有课也不早说,就别来回跑一趟了。”

“喝一碗您盛的汤不亏。”秦既南扶着老人家坐下,“您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说着掠过脸色十分难看的秦廷山,径直扬长而去。

回到车里,周遭倏然寂静。

秦既南神情变得淡淡,咬着一支点燃的烟,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查看课表。

好像有一节选修是在今晚开课。

看到是电影赏析时,他变得兴趣索然,车停在第三教学楼下,抄兜进了教室。

离上课时间还剩五分钟,教室内灯还亮着,秦既南从后门进,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叶蓁。

选修课教室大,来上课的人不多,零星遍布在教室角落。少女面前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白色保温杯,杯口热气氤氲,她身体微微前倾,纤纤长指在触摸板上轻滑,似乎在聚精会神地阅读一份文献。

秦既南后退几步,仰头确认自己没进错教室。

屏幕前落下阴影,叶蓁迟钝几秒,注意力才从笔记本上抽离。

鼻尖浮上清苦尼古丁与松木混杂的香气,刹那间勾起她敏感神经,叶蓁偏头,一身松散黑衣的男生已经在她身旁坐下。

他双手空空,长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银色打火机。

空气沉寂的片刻,是她与秦既南对视,男生双眸漆黑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勾人想献吻的弧度。

说不清道不明。

叶蓁面色平静,移开视线时,秦既南忽然将黑色飞行员外套脱下。

“差点忘了。”他漫不经心将昂贵外套折几下,塞入桌洞,“你不喜欢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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