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元犹豫了一下,想起先前家里进来小偷的经历,他还是决定上楼看看,随手关掉一楼的电器,他拿起墙角的废弃水管,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去。

今晚的风好像格外的猛烈,周鼎元刻意放缓了脚步,想要仔细听听楼上的动静,但除了风雨声好像听不到别的声音。

走上二楼后,哗哗的雨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么大的雨仿佛让人置身夏夜,通往顶楼的门被周鼎元推开,吱呀的声音被压盖在雨声之下。

周鼎元顺着楼道往上看去,顶楼漆黑一片,闪电的光划破了夜空,将整个楼道照了个透亮,他莫名紧张起来,屏住呼吸走向顶楼。

闪电闪烁得厉害,像是要将这无尽的黑夜划破,声音刺耳,叫人胆寒,一道影子印在墙壁上,周鼎元倏地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往上走。

自己一个人住了许久,真的假的,虚的实的,他都没有怕过,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楼上,周鼎元捏紧了手里的水管,随即大步跨上楼梯。

小偷,还是什么牛鬼蛇神,周鼎元在心里盘算着,已经琢磨好手里的水管怎么打下去才会一击毙命,可在看清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他僵在原地,手上一松,水管掉了下来。

眼前骤然一白,这种感觉季迁太熟悉了,他的身体像是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耳边嗡嗡作响,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游离的意识逐渐回笼,雨声在他耳边也慢慢清晰起来。

季迁睁开眼睛,眼前的玄白缓缓褪去,雨水冲刷而下,隔着水汽,他看到了从头顶上方撒下的一束亮光,他伸手想要去触碰那道亮光,下一秒,手腕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个趔趄。

他毫无防备,肩膀重重地撞击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等他回头,正好对上周鼎元不可思议又愤怒的脸庞。

“鼎……鼎元……”

季迁惊喜万分,他真的回来了,举在半空的手抚到了周鼎元的脸上,真实的触感,湿润的体温,是真的周鼎元,“鼎元……”

“啪”的一声,周鼎元无情地打掉季迁的手,他面无表情质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回去了一趟。”手背火辣辣的感觉让季迁更加确信眼前的周鼎元是真实存在的,他顾不上手背上的痛感,想要去抓周鼎元的手,周鼎元再一次躲开了他。

“你回去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吗?”

“一觉起来你人没影,谁知道你上哪儿去了?”

“你要了电话是拿来做摆设的吗?怎么都打不通,你怎么不用座机!”

雨水顺着周鼎元的头顶往下流,顷刻间,全身上下都被淋湿,周鼎元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盯着季迁,表情逐渐变得失控,仿佛想用这股子火气将季迁给淹没,可季迁还是看到了他瞳孔的颤动,和眼白上的血丝。

季迁固执地抓住了周鼎元的手,任凭他挣扎,怎么都不肯放开,他不想自以为是地跟周鼎元说什么自己为他放弃了多少,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他只要知道周鼎元担心他的安危,害怕他不会回来就够了。

“抱歉。”

周鼎元顿时蔫儿,紧绷的神经随之放松,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干涩得要命,他极力克制,还是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幸好站在雨中,那东西迅速和雨混为一体,难以再辨认。

季迁拉着周鼎元走到了棚子下,从衣架上扯过毛巾给周鼎元擦脑袋,“我走得有点突然,我自己也没有料到,我想联系你的,就像你联系不上我一样,我也联系不上你。”

这解释很荒谬,漏洞百出,季迁甚至没有解释他是怎么从这个家凭空消失的,但周鼎元哪儿心情计较其他的,人回来就够了。

他耷拉着脑袋,整张脸被盖在毛巾下,闷声闷气道:“所以呢,你家里的事情是忙完了吗?”

听到周鼎元委屈巴巴的语气,季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得跟周鼎元解释清楚。

“忙完了,忙完之后我第一时间回来找你,周鼎元,我不是在用离开的方式威胁你,我没有走,就算走,我也得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不是你口是心……”

季迁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毛巾被周鼎元一把扯下,下一秒,周鼎元狠狠将他搂进了怀里。

“你他妈神经病啊,谁叫你到处乱跑的,你知不知道你个黑户不见了,我连警都不敢报。”周鼎元声音哽咽骂骂咧咧,“又怕被你人贩子拐跑了,现在在哪个旮旯地方受苦呢,你他妈真要是被人关起来也是你活该。”

不断收紧的胳膊,和颤动的身体都是周鼎元在向季迁表达的不安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季迁的大手轻拍着周鼎元的后背,他默默听着周鼎元的责备,轻声跟周鼎元道歉,“我知道,我都知道,抱歉。”

“你他妈知道个屁。”周鼎元从季迁肩膀上仰起头,一把将人推开,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季迁,破口大骂,“白天的时候还厚着脸皮说喜欢我,过了一个晚就没人影了,你们同性恋的喜欢真廉价!”

周鼎元很气愤,他妈的,超市晚上打折掉价都没这么快的。

季迁一脸温柔地看着周鼎元,“那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周鼎元,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笃定的语气,仿佛不需要自己回答,季迁俨然已经知道答案,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周鼎元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季迁能一走了之,又堂而皇之地回来,回来之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凭什么!

周鼎元越想越气,一步上前,按住季迁的肩膀,给人直接?到墙上,后背撞击到墙壁,季迁还没来得及吃痛,嘴唇上一紧,周鼎元一口咬了上来。

这吻带着点儿泄愤的性质,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季迁很快尝到了淡淡的腥味,他没有推开周鼎元,双手反倒扶住了周鼎元的腰。

血腥味在周鼎元嘴里慢慢化开,啃咬变成了厮磨,他主动探出勾住季迁的舌头吮吸,舌尖扫过季迁嘴唇上的牙印,慢慢的,他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头靠在季迁的肩膀上,小声啜泣起来。

“吓死我了……我操了……在家里的人突然不见了……”

死别是不可抗力的,但生离还能挽回,可季迁走得太决绝,甚至不给自己挽回的机会,季迁离开后的每一天,周鼎元都在后悔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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