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落了雪,先去净房换下沾染一身寒气的衣服,洗漱过后,又去薰笼那里暖和了手,方才抱她。

他摸了下她的肚子,问道:“难受吗?”

褚映玉朝他笑,“不难受的,我喝着梅子水呢,只要恶心时,就喝一口。”说着她端起桌上的梅子水,喂他喝了一口。

见他被酸得直皱眉,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可爱又狡黠。

陆玄愔哪里没看出她是故意的,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纵容,若是能让她高兴,再喝两杯酸死人的梅子水也没什么。

将人小心地搂在怀里,他看向桌上的账册,不太赞同地看她。

“别累着。”他说着,用长了胡茬子的下巴在她脸蛋上蹭了蹭,然后被她嫌弃地推开。

褚映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王爷,疼呢,你今天没刮胡子吗?”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下巴确实长了胡茬子,摸起来刺刺的,有些扎手。

陆玄愔看了看她的脸蛋,果然有几点红,在那白晳柔嫩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她的肌肤太嫩,胡茬轻轻地刮一刮,都会有反应,他只能每日殷勤地刮胡子,不然若是不小心扎疼了她,会被她嫌弃,不准他亲近,而他也会心疼。

男人一旦到了年纪,就喜欢蓄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这样做事旁人也会信任几分。

像安王、平王和宁王等人正是如此。

然而陆玄愔为了他媳妇,两辈子都没蓄过胡子,没少被安王他们嘲笑他白面无须,不像个男人,倒像小白脸之类的。

当然,每次陆玄愔都会将他们扯去演武场,用拳头让他们知道,谁不像男人。

陆玄愔今儿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只好去刮胡子。

等将胡子刮干净,他又跑过来搂着她,继续用脸蹭她。

褚映玉被他蹭得直笑,觉得他像一只大狗似的,也不知为何这么喜欢蹭人。

夫妻俩笑闹了会儿,褚映玉躺在他怀里笑得直喘气。

担心她笑岔气,陆玄愔不再闹她,拿起一本账册看起来。

原本是想帮她看看的,这样她就不用辛苦地看账册,能好好休息,哪知道这一看,发现并非是纯粹的账册。

“这是……”他不解地看她。

褚映玉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又端来梅子水喝了口,说道:“王爷,这是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

陆玄愔安静地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当年她去世前,要将她的梯己留给我当嫁妆,以前我不知道那些事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我不想要她的嫁妆。”褚映玉轻声说。

曾经她以为,祖母是长平侯府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哪知道真相如此不堪。

这些东西,不过是她愧疚的补偿,不管她补偿多少,都无法让她娘复活,也无法弥补她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甚至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褚映玉不想要,是以昨儿她就吩咐人将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整理出来。

她将那本登记着长平侯老夫人梯己的册子递给他,说道:“王爷,这些由你处置罢。”

“你可以将它们折合成银两,买些物资或者直接送银两给边疆的战士,让他们过个好年罢。”褚映玉轻描淡写地说,“唔,现在距离过年也没多少天,可能无法在年前送过去,年后送到也不要紧的。”

陆玄愔惊讶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决定。

“你……”

褚映玉笑了笑,“王爷,我给你打理王府,有些事情你也并未刻意瞒我,我没那么笨的,哪里看不出那笔银子的去向。”她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俊美的脸,轻声问,“王爷,当年圣人将你送去北疆时,是不是和母后有什么约定?”

陆玄愔神色一顿,像是意外她会猜到,又有些不意外。

她一直都是聪慧敏捷的,否则前世他也不会尚未发现自己心动之前,就将王府和他的私产都交予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取来纸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褚映玉默默看完,不禁笑了下,脸蛋挨着他的肩膀,柔柔地说:“圣人许是没想到,你会在北疆一待就是七年,甚至立下赫赫战功,收服北疆不说,还打造出一支精悍的玄甲军……”

怕嫡子在北疆拥兵自重,但又与皇后曾有约定,所以圣人最后只能折中,不收回他的兵权,但朝廷不会给玄甲军拨军饷,想要养玄甲军,只能由陆玄愔自己想办法。

于是每个月,王府都要拨出一大笔的银子出去,秘密送往北疆。

褚映玉从上辈子就知道玄甲军是他养着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

怪不得其他皇子都没军权,只有陆玄愔手里有玄甲军,让那些皇子和他们身后的人忌惮不已,只要陆玄愔在京城,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圣人也用陆玄愔来牵制这些年长的儿子。

可谓是一举两得。

褚映玉在心里感慨,宫里的那位圣人不愧是御极近三十年的帝王,这手平衡之术,玩得可真溜。

陆玄愔听到她的话,偏首吻了吻她的脸,眼里流露出欢喜和隐藏不住的爱意。

这让他如何不喜爱呢?

就算没有前世,这辈子只要与她接触,他仍是会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爱上她。

陆玄愔最后没要这笔钱。

“为何?”褚映玉不解,“难道你也嫌弃这是长平侯老夫人的东西,觉得它晦气?”

她现在已经不将那些人当长辈,称呼也转变得极为生疏。

陆玄愔握了握她的手,“不是。”

他只是觉得,养玄甲军是他的责任,不需要她来负担。

更何况,她会做生意,打理起王府的产业井井有条,这一年给王府赚进来的银子不少,不需要其他的补贴。

褚映玉见他真不收,叹了口气,“好吧。”她想了想,“既然你不收,那这笔钱,我就用来做其他的……嗯,王爷,你说我用来办抚幼院,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给她们提供工作,怎么样?”

陆玄愔道:“好。”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她,“别太累。”

她抿嘴笑起来,“不会的,我可以找阿桃和姚姨帮忙,她们有经验。”

姚夫人名下的商铺里,女掌柜和女管事都多,只要有才能的,姚夫人都不会在意他们是男是女,甚至在一男一女的才能都差不多时,她会优先选择女子。

这世间女子立足不容易,能帮一把便一把。

若不是真的极为困难,又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呢?

就算是有才华、真心喜爱做生意的姑娘,想要干出和男人一样的事业,要付出的更多,不是她们能力不够,而是这世道对女子的打压。

今儿听寄春说,荣亲王府可能会休弃褚惜玉。

她其实并不在意褚惜玉如何,只是想到,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从出生到死亡,似乎一生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身不由己,不免心有戚戚,想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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